死的耳语 Whisper of Death
在漆黑的雨夜,我坐着大巴回纽约。
车窗外几乎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努力盯着看久了几乎疑心生暗窦,觉得自己是在一条河中飘着,因为偶然间经过的红色尾灯照亮地上,一片水色的反光。
司机忽然宣布:高速路出车祸,我们现在换走小路。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到纽约。
没有人发声,因为也没有别的办法。千篇一律的黑暗和寂静,分不清楚身在何方。至此,我的波士顿之旅又到一个小高潮。在经历了脑震荡、失联、迷路、沼泽、寒冬、饥饿之后,也收获了友情、温暖、畅谈、启蒙,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继续像陀螺一样运转。而现在,平地又起新波澜。
本来是来探望W,去一篇合写的文章去重新开放的哈佛美术馆做研究。临行前失去联系,出发前一晚才知他出了车祸,脑震荡,在医院里昏睡了三天。在去波士顿的路上得知情况进一步恶化,但他拒绝提供地址,不准我探望。背着画板,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自己来到距离波士顿有一小时的海边小镇上,寒冷的深秋,担忧和怀疑被无限放大。
48小时无消息。独自等待本身其实远比处理后果折磨人。
在心里最糟糕的时刻,终于决定去波士顿美术馆。在被琐事,聚会,派对和无休止的社交压力占据的纽约艺术圈,逛美术馆和画廊也带有公事公办的性质。很难找到这样一整天,只是徜徉于古今中外的艺术品之间,只有当它与自己心有感应时才停下来,仔细看看它要说什么。
埃及亡者之书,记载前往来世的旅程。亡者从画面左侧进入,在使者的带领下,将自己的心放在天平上,和一根羽毛衡量重量。亡者要叙述一生得失,如果在回答问题时有任何不诚,心的重量就会增加,最后被长着鳄鱼头的怪物吞噬。
Book of the Dead of Ta-Amen, Egyptian, 305–30 B.C., ink on papyrus, collection of 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Gift of Martin Brimmer.
东魏圆雕菩萨坐像,波士顿美术馆东方部创始人冈仓天心在洛阳白马寺与之侧肩而过,两年后回去已经去向无踪。后来在巴黎的古董店重现,于是被美国藏家登曼罗斯收藏。当他回到波士顿时,得知好友冈仓天心已逝,于是将佛像捐赠给波士顿美术馆,作为对冈仓的纪念。菩萨法相庄严,右手盘腿而坐,背后是红黄交错的叶子和白茫茫的阴天。
Seated Bodhisattva, Eastern Wei, about A.D. 530, carved limestone, collection of Museum of Fine Art Boston. Gift of Denman Waldo Ross in memory of Okakura Kakuzo
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z-Torres)的珠帘,从七米高的屋顶一直垂落到地上。1991年,艾滋病的死亡阴影在纽约蔓延开来,他的同性爱人Ross Laycock也死于艾滋并发症,他亲手编织了第一件珠帘,白色,名叫《化疗》。此后的四年,他又编织了四件珠帘,直到1996年自己也死于艾滋并发症。策展人在过去的四年内重新展示了这一系列作品,明亮的绿色开端,金色的波浪,蓝色的水,红色的血,和白色的化疗。穿过珠帘,安森.基佛的德国黑暗森林另一边是安迪.沃霍尔一连串举枪的人。
Felix Gonzalez Torres, Untitled (Wave), 1995, plastic beads, metal rod, dimensions vary with installation
每颗珠子的立面反映出不同的图像,当珠帘在眼前弹跳又落下时,好像不同时空的艺术家都带着新鲜的心跳出现在屋子里,莫名地想到一句话:每一次心跳,都是把我们同来世隔开的一道薄薄的屏障。
得知Y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上班。 本来在电脑前飞快敲击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想到和Y的第一次见面。在威廉姆斯堡C和别人合租的小小公寓里,他远远地坐在屋子的一角,长发齐肩,圆脸冲淡了艺术家的桀骜,温柔而拘谨地微笑,和我随意回忆在北大和美院的共同朋友。走的时候C要塞给我各色月饼,大衣的各个口袋已经塞满了但又不好意思推辞。Y忽然开口了:“别给何雨了,她已经吃不了了。”我朝他看了一眼,心想,这是一个多么敏感的人。
过后几个月才一点点拼凑出事情的全貌。C和Y三月在纽约秘密注册结婚,四月Y回到北京,心脏病突发去世,是一种无法检查出来的先天缺陷。很久以后的一天,C发给我Y最后的留言,是她策划的展览开幕的前一天。“我想你,你今天加油,放光彩,我爱你,我爱你。”
那天中午我吃不下饭,一个人走去中央公园,下了点小雨,路上湿漉漉的。从58街和五大道的入口进入公园,沿路走下去便是一个小湖。湖边有牵着手的情侣,带着午餐盒子的上班族,带着画架的艺术家,也有闲坐着发呆的老人。我看见一棵开花的树,紫色的玉兰花开了满树,喧闹地都要跳出枝头了。走到树下,手轻轻放在树干上,问它:死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它没说话,只是落下花,白色的花瓣,到边缘处晕染成紫色,上面还有雨滴。
我带着花回去了,放在办公室窗边盛满水的碟子里,然而它还是不可避免的一天天地生锈了,先是白色的边缘变成泥土的颜色,接着往紫色的内沿蔓延。
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这一年经历的生死来。得知丁颖在马航失联客机上的时候,我在画廊里干活,半晌没反应过来,接着眼泪一下就流了满脸;得知阿姨因高原反应在珠峰大本营去世的时候,我在家里,还算冷静地跟妈妈回忆起两年前见面的点点滴滴;得知Q的奶奶因病去世时,我们在圣地亚哥,我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只能拥抱他。啊,那次旅行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不可逆转,熵值越来越大,是吗?
外婆年事已高,也不可避免地跟我谈起生死来。她说奶奶已经九十了,但她从来没有看过海。眼看她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儿女们决定带她去厦门。外婆说,奶奶看见海可开心了。
我问外婆,你想去哪儿。她说,天津,想看看木斋中学,南开大学。还有使馆区的老房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吧,但是还能记得屋里的厅堂,有一天爸爸从青岛的姨太太那儿回来,终于可以跟妈妈和几个孩子和平共处一宿。
我在电话这一头,沉默了半响。纽约的夜里飘来雨的气息,成都还是大早上,突然思绪回到40年代的天津,那个敏感聪慧的女孩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孤独的母亲,在战火纷飞一切未知的年代,她决定自己去青岛接回同父异母的妹妹。姨太太跟着一个国民党官员去了台湾,把女儿丢在青岛。她和妹妹并不亲密,甚至心里还有小小的嫉妒和怨恨,但出于那个年代特有的责任感,她还是去了,把惶恐怀疑的妹妹带回了天津。
那时她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子孙满堂,等到迟暮之年时她忽然跟孙女讲起六十年来都未对人讲过的故事。
成都,纽约,时针分针秒针停靠的位置刚好一样,但却隔了半个日夜。莫名其妙地想到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1989年给Ross Laycock的一封情书来。
最简单的线条画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钟,底下用印刷体写着:
别怕那些时钟
它们是我们的时间
时间对我们已经极为慷慨
我们在时间上刻下胜利的甜美滋味
我们在特定时空相遇从而战胜了命运
我们是时间的产物
因此我们要承认它截止的地方
我们是同步的
现在以及永远
我爱你。
Felix Gonzalez Torres, Untitled (Perfect Lovers), 1988
文/何雨,2014年11月17日/12月7日,写于波士顿/纽约。原文发表于北京大学校刊《此间》2015年6月刊,转载请联系作者。
车窗外几乎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努力盯着看久了几乎疑心生暗窦,觉得自己是在一条河中飘着,因为偶然间经过的红色尾灯照亮地上,一片水色的反光。
司机忽然宣布:高速路出车祸,我们现在换走小路。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到纽约。
没有人发声,因为也没有别的办法。千篇一律的黑暗和寂静,分不清楚身在何方。至此,我的波士顿之旅又到一个小高潮。在经历了脑震荡、失联、迷路、沼泽、寒冬、饥饿之后,也收获了友情、温暖、畅谈、启蒙,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继续像陀螺一样运转。而现在,平地又起新波澜。
本来是来探望W,去一篇合写的文章去重新开放的哈佛美术馆做研究。临行前失去联系,出发前一晚才知他出了车祸,脑震荡,在医院里昏睡了三天。在去波士顿的路上得知情况进一步恶化,但他拒绝提供地址,不准我探望。背着画板,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自己来到距离波士顿有一小时的海边小镇上,寒冷的深秋,担忧和怀疑被无限放大。
48小时无消息。独自等待本身其实远比处理后果折磨人。
在心里最糟糕的时刻,终于决定去波士顿美术馆。在被琐事,聚会,派对和无休止的社交压力占据的纽约艺术圈,逛美术馆和画廊也带有公事公办的性质。很难找到这样一整天,只是徜徉于古今中外的艺术品之间,只有当它与自己心有感应时才停下来,仔细看看它要说什么。
埃及亡者之书,记载前往来世的旅程。亡者从画面左侧进入,在使者的带领下,将自己的心放在天平上,和一根羽毛衡量重量。亡者要叙述一生得失,如果在回答问题时有任何不诚,心的重量就会增加,最后被长着鳄鱼头的怪物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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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of the Dead of Ta-Amen, Egyptian, 305–30 B.C., ink on papyrus, collection of 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Gift of Martin Brimmer.
东魏圆雕菩萨坐像,波士顿美术馆东方部创始人冈仓天心在洛阳白马寺与之侧肩而过,两年后回去已经去向无踪。后来在巴黎的古董店重现,于是被美国藏家登曼罗斯收藏。当他回到波士顿时,得知好友冈仓天心已逝,于是将佛像捐赠给波士顿美术馆,作为对冈仓的纪念。菩萨法相庄严,右手盘腿而坐,背后是红黄交错的叶子和白茫茫的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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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z-Torres)的珠帘,从七米高的屋顶一直垂落到地上。1991年,艾滋病的死亡阴影在纽约蔓延开来,他的同性爱人Ross Laycock也死于艾滋并发症,他亲手编织了第一件珠帘,白色,名叫《化疗》。此后的四年,他又编织了四件珠帘,直到1996年自己也死于艾滋并发症。策展人在过去的四年内重新展示了这一系列作品,明亮的绿色开端,金色的波浪,蓝色的水,红色的血,和白色的化疗。穿过珠帘,安森.基佛的德国黑暗森林另一边是安迪.沃霍尔一连串举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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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lix Gonzalez Torres, Untitled (Wave), 1995, plastic beads, metal rod, dimensions vary with installation
每颗珠子的立面反映出不同的图像,当珠帘在眼前弹跳又落下时,好像不同时空的艺术家都带着新鲜的心跳出现在屋子里,莫名地想到一句话:每一次心跳,都是把我们同来世隔开的一道薄薄的屏障。
得知Y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上班。 本来在电脑前飞快敲击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想到和Y的第一次见面。在威廉姆斯堡C和别人合租的小小公寓里,他远远地坐在屋子的一角,长发齐肩,圆脸冲淡了艺术家的桀骜,温柔而拘谨地微笑,和我随意回忆在北大和美院的共同朋友。走的时候C要塞给我各色月饼,大衣的各个口袋已经塞满了但又不好意思推辞。Y忽然开口了:“别给何雨了,她已经吃不了了。”我朝他看了一眼,心想,这是一个多么敏感的人。
过后几个月才一点点拼凑出事情的全貌。C和Y三月在纽约秘密注册结婚,四月Y回到北京,心脏病突发去世,是一种无法检查出来的先天缺陷。很久以后的一天,C发给我Y最后的留言,是她策划的展览开幕的前一天。“我想你,你今天加油,放光彩,我爱你,我爱你。”
那天中午我吃不下饭,一个人走去中央公园,下了点小雨,路上湿漉漉的。从58街和五大道的入口进入公园,沿路走下去便是一个小湖。湖边有牵着手的情侣,带着午餐盒子的上班族,带着画架的艺术家,也有闲坐着发呆的老人。我看见一棵开花的树,紫色的玉兰花开了满树,喧闹地都要跳出枝头了。走到树下,手轻轻放在树干上,问它:死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它没说话,只是落下花,白色的花瓣,到边缘处晕染成紫色,上面还有雨滴。
我带着花回去了,放在办公室窗边盛满水的碟子里,然而它还是不可避免的一天天地生锈了,先是白色的边缘变成泥土的颜色,接着往紫色的内沿蔓延。
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这一年经历的生死来。得知丁颖在马航失联客机上的时候,我在画廊里干活,半晌没反应过来,接着眼泪一下就流了满脸;得知阿姨因高原反应在珠峰大本营去世的时候,我在家里,还算冷静地跟妈妈回忆起两年前见面的点点滴滴;得知Q的奶奶因病去世时,我们在圣地亚哥,我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只能拥抱他。啊,那次旅行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不可逆转,熵值越来越大,是吗?
外婆年事已高,也不可避免地跟我谈起生死来。她说奶奶已经九十了,但她从来没有看过海。眼看她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儿女们决定带她去厦门。外婆说,奶奶看见海可开心了。
我问外婆,你想去哪儿。她说,天津,想看看木斋中学,南开大学。还有使馆区的老房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吧,但是还能记得屋里的厅堂,有一天爸爸从青岛的姨太太那儿回来,终于可以跟妈妈和几个孩子和平共处一宿。
我在电话这一头,沉默了半响。纽约的夜里飘来雨的气息,成都还是大早上,突然思绪回到40年代的天津,那个敏感聪慧的女孩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孤独的母亲,在战火纷飞一切未知的年代,她决定自己去青岛接回同父异母的妹妹。姨太太跟着一个国民党官员去了台湾,把女儿丢在青岛。她和妹妹并不亲密,甚至心里还有小小的嫉妒和怨恨,但出于那个年代特有的责任感,她还是去了,把惶恐怀疑的妹妹带回了天津。
那时她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子孙满堂,等到迟暮之年时她忽然跟孙女讲起六十年来都未对人讲过的故事。
成都,纽约,时针分针秒针停靠的位置刚好一样,但却隔了半个日夜。莫名其妙地想到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1989年给Ross Laycock的一封情书来。
最简单的线条画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钟,底下用印刷体写着:
别怕那些时钟
它们是我们的时间
时间对我们已经极为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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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时间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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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雨,2014年11月17日/12月7日,写于波士顿/纽约。原文发表于北京大学校刊《此间》2015年6月刊,转载请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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