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希腊柱式—by Aldo Rossi, 1959

【Book Review on L' Ordre grec., Francois Cali. 原文“L' ordine greco”发表在Casabella-Continuita第228期（Juni 1959），本文翻译自Die griechische Ordnung, trans. Angelika Schnell（2009）。属于罗西早期的文章，涉及到对technik的看法，technik与理性主义和理性主义建筑的关系，略提到Analogie。本文可看作是罗西对自己观点的阐释，与其所评论的书并无特定关系（罗西一贯的作风，本书似乎只看过前半部分，和（应该）所有图片。按：Angelika Schnell），草译无校对】
多立克柱式，被柏拉图认为是希腊的，并被古人和论文作者认为是坚固和英雄式的，正是这本由Arthaud出版社出版的广博而迷人的书的研究对象。除了文章之外，这本书在表现多立克柱式时，还将其呈现为一种物体，并用精心装帧，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建筑学书籍。毋宁说是对建筑领域的一种批判性研究，为的是能够建立起完全以多立克时代和秩序被看待的希腊古典时期和其本身作为希腊社会的象征之间的讨论，这种象征是封闭秩序和无法回溯的过去世界的表达，但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教义。这一研究是怎样进行的？它想要从更为广泛的希腊文化领域来寻找当时美的理由，而这是无法仅仅从神庙的形式分析中得到的。
“因此这并不是一本希腊神庙废墟的书，而是想要尝试，通过明暗对比的图片和严谨的文字来重新发现希腊柱式的智慧，它们作为对称的物体深受喜爱，反映在当时的病痛和欢愉的理念，先知，建筑师Iktinos和其他波塞冬神庙不知名的建筑师，色诺芬，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以及恩培多克勒都深谙这一点。”这就是我理解的作者对研究对象的立场，这能够通过作者对各种各样希腊作者文章碎片的翻译，以及通过写作和局部照片的方式来找到对这个问题的新的综合看出来，正如Cali所写的，要刻画生动的而不是作为废墟的神庙，但它无法摆脱明确美学趋势的危险，这是这种类型的研究很难避免的。但是其写作和精神上的灵活使得交流成为可能，它所进行的讨论和明确性是法国文化中非常重视的传统，在其他地方很少见。如果要理解Cali的写作风格，就必须想到Malraux, Valery等其他人；而这些典型的写作，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他们赋予法国博学研究文化以另一张面孔，虽然有点实证主义，可以看到Choisy和Pöete论文的影响。还要注意的是，这两条道路并没有初看起来的那么不同，而是相互补充，并且在一个文化框架内相互作用。这本书所讨论的是一个充满天才并被反复从各种观点来评论的文化，这种文化无法被轻易总结，但欧洲文化的每项成果都会追溯到这里。构成这本书讨论内容一部分的还有Serge Moulinier的摄影，虽然我认为，尽管它们是建筑纪念物的照片，而且有着少有的美，但有时这些照片仍旧显得有点抽象。
它们是这本书整体的一部分，但如果要更好地显示其意图，那么它们应该更为详尽地解释Cali如下这段话：“……这本书中的每一张照片—衬得上这样一句希腊谚语：借助光的写作—都是一种神的喻示；它们可以被这样解读：赋予这些石头灵魂的上帝在光与影中显现。建筑师矫正的微妙视差这次不会出现在西西里或是希腊的风景当中，而是包含在整本书当中”（注释1：Francois Cali, Die griechische Sendung. Dorische Tempel im Mittelmeerraum.）。
接下去我们将尝试，这句格言以及它所在的Cali的这本书的命题在多大程度上对我们具有实际的意义。我们想知道，在多大程度上这些解决方法是普遍且有价值的。在我们的建筑学研究以及学校教育中，对于古代建筑纪念物的阅读理解能力已经近乎丧失；不过了解一下这些建筑纪念物的特征罢了，把它们列在建筑名单上作为建筑风格发展。毫无疑问这种做法已经很常见了，但并不意味着人们能对一件纪念物作出判断，并且理解其意义和存在。因为希腊建筑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人们看一眼就喜欢，但往往并不是因为人们在历史中读到希腊的完美，而是它们虽然能被不同地阐释，但却总是无法诠释，并且每次都能激发新的古典思考，就好像是经验中伟大的原型，既简单又复杂。因为希腊神庙是作为秩序和特例的整体来展现的，一定程度上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间，因此它突出的是：希腊神庙。每一个有关希腊文明的严肃研究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认为在希腊，艺术发展到了很高的程度，它们自身就被称为技术，而不是作为科学和生产的问题。
在诸如密斯·凡·德·罗这样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中也有着这样的概念和意向，他说：“我们真实的希望是，[建筑和技术]一起成长，有一天一个能称为另一个的表达。”也就是说，他所说的和希腊神庙所展现的是一件事，也是这些不同寻常的古代纪念物中最重要和最富有活力的阐释。尽管如此，这种艺术观作为经验，自柏拉图的理论之后，就已经在希腊思想内部出现了危机；神庙实验性的事实更多地将通过形而上的观点，以及几何和数学关系被理解。
Cali在他的书中强调了阿那克萨戈拉的观点，后者认为对神庙和对之柏拉图式的抽象最好的解释是：“显而易见的是，这是一种对不可见的可见，阿那克萨戈拉，这位最后的神秘主义物理学家，[…]他被伯利克里所救，并在流放当中死去，而第一位美的神学家帕拉图的言论就要诞生。从现在开始，卫城上的多立克神庙不再是上帝创造，命名和具有神性的石头的，而是数学王国中，不可见的永恒的比例的短暂而可见的标志”（注释2：同上）。对于色诺芬而言，是灵活而自由的上帝赋予了人们以思考，而这种思考是不能外在于思考者存在的，同样神庙的美也无法外在于创造它的源头，外在于其作为神庙的存在而存在。然而这些文明的历史时刻已经丢失，而柏拉图的抽象和数字关系则流传开来，让人们以为可以凭此达到完美，这种完美被奉为圭臬，但却总是以抽象告终。尽管如此，这种法则还是更占据着学院派的位置，这和古典主义并没有多大关系：美的道路是开放的。真正的古典主义，比如Alberti，将古典经验和标准的规则作为生活的典范，而不是先验的位置。Cali本人通过举反例的方法，坚决支持整个希腊文明所坚守而为新柏拉图主义教条所扭曲的这种观点；这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有趣的批判观点，因为它超越了专项研究的范围，提供了更为普遍的历史概念。他争辩道，这些扭曲是怎样引领着后面的时代，以至于到现在已经不可能真正解释希腊概念了。我们所讲的Symmetrie，对希腊人来说是Analogie或者Proportion，而早在拉丁文中它已经被理解为compositio，这样就不可能像Analogie那样和Anomalie（不规则）相对，而是apta membrorum compositio（部分恰当地构成）。拉丁文的翻译之后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与维特鲁威在多立克神庙中发现了测量误差（Messungsfehler）有关。Beata culpa（被赐福的错误啊）! Cali指出，没有哪种尺寸的象征（ein solches Symbol des Maßes）会误导这么多人进行测量。
因此，Cali对神庙的阐释总是坚持其活生生的方面，我想补充的是，就第一位不知名的建筑师的科学观点和其技术来说，这点是非常令人信服的。“科学的产生”，Ludovico Geymonat写道，“是和生产手段相关的，这些手段是为了发现各组成部分服务的，为了能以较好的方式，和其他事实一起进行分析，并且在相似或不同的状况下也能够操作。现代的科学哲学将这些手段称为技术，和事实无关，不管它们是经验的而是概念的”。人们必须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希腊神庙的技术，也是从这个意义上，人们能够尝试认识建筑中的技术。
这并不是抽象的推理或是苍白的工具化。相反，古典的学院派追求的则是普遍的法则，即找到希腊建筑中明确的数字关系，并试着将这些关系进行再生产，但却在建造中白白丢失了这些法则。这种情况下对希腊建筑的研究就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知道，对希腊人来说，艺术属于一个更为丰富的知识世界；对艺术的倾向更多的是对语言和演讲的逻辑世界倾向的一部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更恰当的是将建筑纪念物看做理性主义的，因为它们是在理性主义的关系上建造的，它们不断自我更新，并赋予总是赋予所在地以新的技术。
接下去对主题进行总结，这是一本带有强烈兴趣的研究，而在建筑领域中则构想了有关建筑纪念物的富有智慧而激进的一课。我们已经说过，在我们的研究和学校教育中对这类艺术的研究已经丢失，最多不过是作为建筑中未来发展的知识被保留下来。当然这也适用于建筑创作领域：任何情况下对历史和技术的不感兴趣，都是因为没有意识到对前者的不感兴趣会反映到后者的创造性方面。可以这样说，这样一种理性主义的概念已经属于这个技术世界的建筑和建造世界，但却没有一个一旦建立永久有效的稳定概念。要为世界创造一个更为稳定和确定的环境的现代建筑，其趋势中已经能够看到衰落的迹象了。如果人们做到原创性这一理性主义的先决条件的关键性条件的话，那么这种衰落就不会存在。原创性不仅解释了古代和现代的艺术家，也使我们相信我们所称为现代的重要性是什么。因此，之前所引用的密斯的话并不是偶然的，也不是其他艺术家能代替的；它展现了一个建筑师作品的意义，他定义了一种技术，并创造了一种建筑。相反，某些以现代自诩的人，由于他们不过是努力使用了同时代的工业产品，并不能找到出路，也很少能以积极推动工业产品来定义。
正是在这层意思上来理解密斯说的：“新材料未必是最好的方式。每种材料不过是我们用来创造的材料”。也就是说：新的材料和它们的先决条件并没有使它们更现代，而是通过被理解而获得意义的材料才更为现代。即，材料的现代性不在于新，而在于理性地使用。
在这样的观点下我想结束全文，为的是指出，正如以上的引言所说，对希腊柱式和现代建筑的研究完全可以共存，它们是活生生的教义，只要人们不要把它们当做圣经那样看待。这两者都包含真相和法则，但也有形式主义和教条主义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