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问西东07 | 真恶心！中国人吃蝙蝠，又吃狗！—疫情下我所经历的种族歧视

以下叙述全部为个人真实经历，不存在引战，敌视任何人的目的，事情过去近2个月，我的心态是可以平和去看待歧视的行为，分享也是一种反思。

2月3日，我因为生病请假又适逢中国春节请年假，近两周后回到前公司上班，外国同事见到我后第一反应是问：“你是感染病毒了吗？“ 我觉得很奇怪，随后另一个中国同事提醒我说：”他们都以为你回中国度假了。“ 彼时适逢武汉疫情爆发，全世界华人都揪心地追踪新消息，担心自己的家人。我也不例外，隔着几千公里每天能做的就是劝爸妈别出门，23号武汉封城后，远在欧洲似乎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回来上班后，每天早上的coffee break也要再刷一刷疫情新闻，自己的心都跟着确诊数字七上八下，可周围的同事毫无察觉，也毫不关心，毕竟那可是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事情，偶尔聊天也只是惊叹“你们竟然会封一座城市？你有认识的朋友染病吗？”几天后，法国，德国不断有确诊病例时，荷兰人还沾沾自喜说荷兰现在没有，我们很安全，只有我和华裔同事非常焦虑，交换想法说竟然毫无措施，机场不检查，航班不停飞。

因为4月合同到期，公司按正常程序对我过去一年工作进行评估，COO和主管在meeting一开始就说恭喜你，我们希望能和你续约。并细细地问了对目前工作是不是喜欢，有什么期待。之前我就和主管表达过，虽然在努力适应，但并不是很喜欢trader这个角色，所以这次的meeting上我表示再给我两周的时间再决定要不要续约吧。

我的心里一直在打鼓，知道在做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但另一方面又会想工作没有完美的，试着去做总是要比换来换去好得多。职场毕竟是需要连续性才能见到成效。可就在我这么想准备下班的时候，一起身，背后两个荷兰同事冲着我假装咳嗽。我觉得奇怪，说：“guys what’s wrong?（哥们儿，怎么了？）”没想到其中一个荷兰人咧着嘴，边乐边大声说道：“你们中国人真恶心！吃蝙蝠，还吃狗肉！（You Chinese are so gross, eat bat and dogs!）” 我感到脑袋嗡的一下，有一团火从胸中烧到脸上。倒是隔了几个座位的COO立马站起来说：“guys! Behave!(注意措辞！)” 荷兰人立马闭了嘴。

我拿起包马上离开座位。心里有些感谢COO，但从情绪从懵变成了愤怒，还没到下班时间就离开公司。和华裔同事发信息说如此荒唐的事，她说你不在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法国人说：“你们中国那么多人口，死一些对地球是好事！” 我怒不可赦。从阿姆斯特丹坐火车到鹿特丹一路上情绪始终起起落落。我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来到公司，径直走到COO那里直抒胸臆说我想和你聊一聊。他并不意外，关起会议室门后。我定了定神说：“F，我下决定离开了。”他仔细追问说还是因为不喜欢这份工作吗？我表示自己一直很犹豫要不要继续，期间也有其他公司的offer，只是昨天被歧视的事情让我那一瞬间就明白这不是我喜欢的环境。半年多来，COO对我友善，开明，给自由和自主权，让我去研究，也经常互相开玩笑，他睁大眼睛说所以就是这件事你下定决心了吗？我点点头：“是的，就是那个瞬间我下的决定。这个公司太白了。而且只有赚钱的人才有话语权。”他没有试图解释，坦诚地说：“你知道的，在这种前台交易员这种环境，这里是这样，伦敦也是这样，有的人很蠢，很傲慢，但环境就是这样。”

我不是初入职场要求一切公平平等的菜鸟了，我当然知道社会职场的残酷性。你过去的家庭教育社会教育要你做好人，而好人怎么会被尊重，好人会被认为是好欺负的代名词。

我都懂，我怎么会不懂呢？只是这次我没办法再对“中国人”这个身份进行任何妥协，也不会再接受愚蠢的玩笑。

COO约了HR让我聊聊，我也坦率地讲因为疫情被歧视，因为是女生要每天在到那么多不合适的玩笑，要听他们谈论一个女生性不性感。然而HR说我们在建立反性骚扰培训体系，只是荷兰是不会像美国一样立马开除的。事实是我知道他们也不会开除，因为不就是这些为公司赚了钱的人开疾病的玩笑，开其他种族的玩笑，开异性的玩笑。当别人说你这不是玩笑，是歧视时，他们反而说你这个人真不幽默，开不起玩笑。

玩笑，幽默，多会变成了歧视行为的合理借口？

疫情发展越快，对华人的歧视之风就越大，荷兰公共电台Radio 10播放改编歌曲煽动歧视之风，“如果你不想得新冠，就不要去中餐厅。”导致荷兰华人愤怒情愿，短短时间5万多人！

媒体上又不时传来让人悲愤的消息。蒂尔堡的女孩子进电梯时因为听到荷兰青年唱辱华歌曲，仅仅提示对方，就被捅了几刀，倒在血泊中。埃因霍温的留学生楼里中国国旗被扔在地上，还有粪便。德国女孩戴口罩走在路上被人殴打。

这是玩笑吗？不是的！这令人心痛了！一场疫情，把本来就微妙的国际关系和人性砸了个稀巴烂。

荷兰人奇怪，我们以前开这样的玩笑中国人没有这么大反应呢？你们不是很温顺的民族吗？荷兰人没有料到以前的移民语言不好，又背井离乡做苦工自然怕丢饭碗，现在的华裔早已融入当地文化，会反击会抱怨。新的留学生也普遍生长在没受过欺负的环境，怎么能由任何人随意贬低践踏呢？

事情过去两个月了，我和好朋友倾诉过，找做律师的朋友谈过，他们有黑人有白人，而一致的是大家都表示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中我遭遇的一切都是不可以被忽视，也不应该被容忍的。

因为这个遭遇我更多地关注有关女性歧视，种族歧视的内容，也在思考如何用对方熟悉地方式争取女性和非本地人的权利。

美国黑人用了上百年的时间为自己平权，到今天每年有关黑人文化，种族歧视的文艺作品不断被创造被传播。只要有种族歧视性别的一天，无论长着什么样的皮肤，说着什么样的语言，我都要对歧视说不。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后来那个同事主动找我对我道歉了，我虽然嘴上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走出会议厅， 我心中说，不，我不接受的。我不应该让我的教养指示自己做个好人。你可以道歉，但我可以不接受！只是那个当下是晚了。

我诚实地分享我的经历，并不为激起愤怒或者发泄情绪，事实因为这份经历我关注很多自己以前并没那么关注的话题，与自己对话，与不同文化的人对话。也将会在未来把促进彼此了解，减少文化隔阂作为一件时时留意，学习的事情。

我们始终还是要有一颗开阔的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