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我一共痛哭过三次……

导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开始自诩：没有性别，没有感情，只是科普的机器。

大概是不想陷得太深，又或者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感性？

我已经找不到具体的原因，但我清晰地感知到这不是麻木，而是那种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顾不上儿女情长的专注，更是想要节约时间更加高效地帮助更多人的执着。

回想起在医院待的这些年，我从一开始对复杂精细的手术充满热情，到慢慢被各种疑难杂症的残酷现实打败，再从痊愈出院的病人重拾信心，直到后来走上了科普的道路……一晃，也走过了好些日子。

在整个过程中，我几乎没有太感情用事过，毕竟从上学那会儿就接受了处变不惊的高强度训练，但是还是不争气地哭过3次……

虽然有的病例也给别人讲过，但始终没提我哭的事儿，总觉得那是过不去的坎儿。

现在分享给你们，也许说出来能好一些。

病例一

我在好几个场合下都讲过这位患者的情况——19岁的女孩儿，之前从来没有体检过，结果在一次运动后发现阴道出血去医院检查，查出原发性绒毛膜癌，一种恶性程度非常高的恶性肿瘤，紧接着开始了漫长的手术-化疗-复发-手术-化疗-再复发……的过程。

先后进行了三次大手术，光是输血就上万毫升，还有数不清的化疗、B超、化验……

每一次努力之后，我都坚信可以让这个女孩儿活下去，可是每一次复发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挫败，因为她是我管的病人，同病房的病人陆陆续续都出院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就连过年她也不能回家。

最后一次手术之前，她的父亲抓住专家的手说：「主任，她是我的掌上明珠，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有一点儿希望，我都想试试，救救她，她才19岁啊！」

然而手术过程非常不顺利，从手术一开始就哗哗出血，整个腹腔就像是一个蓄水池，肚子里像到处都是水管在往里面灌水，你刚刚堵住了这个，旁边又开始冒血，几乎处处都在出血……

术野基本上是看不清的，更不要说操作了，光是台下取血的医生就有三四个，不断打电话跟血站要血，还要不断楼上楼下的取血。

手术基本上是失败的，只能靠药物和呼吸机维持着她的血压和呼吸送进了ICU。

我们都知道她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

从ICU出来就碰到了患者的父亲，他本来非常颓唐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看见我出来了，立马走到我跟前问我：「情况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而我只能说：「等会儿主任出来亲自跟您说。」

我扭过头，一边往病房走，一边默默地哭，就是那种你就算哭再大声也宣泄不了的感觉……病房里还有十几个病人等着查房，我需要在回到病房的这3分钟里调整好情绪，不能影响到其他病人。

但是在电梯里，我就真的忍不住了，头抵在电梯的一个角上开始哭，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到一年前，我多希望可以提醒她早点儿去检查啊！

有些泪是无力挽回。

▲图片来源：Dribbble | 设计: Lennon Cheng in b.o.m.b

病例二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有的人真的是只做一次人流就再也怀不上孕了。

之前遇到一位20岁的姑娘因为宫腔粘连来住院做宫腔镜，问到病史的时候她一开始并没有提到自己曾经做过人流，但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出现了宫腔粘连……在我一再询问下才说出她之前做过一次人流。

两年前高中刚刚毕业没多久就跟男友去开了房，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告诉她蹭蹭和体外射精都有可能怀孕，又相信了男友的信誓旦旦……结果月经推迟快两周，才想起自己有可能怀孕了。

不敢告诉家长，也不敢去正规医院，两个人就拿着攒的零花钱去了一家私立小诊所仓促地做了人流，术后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正规用药……甚至术后一周左右就又开始同房了，紧接着就是严重盆腔炎的出现，大概是这个时候开始宫腔出现了粘连。

就算这样，姑娘也仍然没有规范治疗，就那么硬挺着，肚子疼就吃点儿药，不疼也就不管了。直到前一阵子月经越来越少，去做了个B超才发现宫腔可能存在大面积粘连……

你们别看我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人家姑娘更是不以为意，跟我讲的时候，就像在讲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似的。

第一次手术之后没多久就有粘连了，第二次来的时候宫腔里的双侧输卵管开口已经看不见了。主任在做手术的过程中说：「这姑娘以后怕是怀不了孕了，但凡之前有人提醒她要注意这些事儿，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

最后出院的时候，我看着她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洗脸盆和包往外走，眼眶又湿了，是那种愤怒中带着一些可惜的感觉。

她才20岁，如果懂得保护自己也不至于这样……虽然并不是人人都要生育，但是我们没能保住她的生育功能。

有些泪是怒其不争。

▲图片来源：Dribbble | 设计: Rodrigo Maia

病例三

有一种病叫：先天性无子宫无阴道，这是一种先天的畸形，是由胎儿时期的泌尿生殖窦发育障碍导致的。简单来讲，就是没有阴道和子宫，就算卵巢可以正常工作也几乎不可能怀孕。

有些人是在跟另一半同房的时候发现的，还有一大部分是在发现同龄人都来月经了，就自己没有月经的时候来就诊。

之前我管过这样一位24岁的患者，从一开始查出来到后面做手术都没有说什么，直到要出院她才问我：「我还能谈恋爱吗？」

我回答说：「当然可以，但要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对方你的情况。」

然而这句话更多的是安慰，希望她可以勇敢面对残酷的现实。

直到过了三个月，她来门诊复查的时候我发现有个小伙子扶她走进来，等全部检查完就跟她聊了起来，才知道那是她男友，我看得出她说话时的表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出完门诊，在大厅又看到这对年轻人，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搀着那位姑娘往外走，每走一步似乎还在询问着什么……那一幕特别美好，我又不争气地鼻子酸了。

之前总觉得有些真相不能告诉患者，可时间久了才知道她们没有那么脆弱，真相只能让她们更加坚强。

有些泪是给面对真相的勇敢和坚韧。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今天讲这三个病例呢？

具体原因我也很难讲清楚，但这大概就是我开始走上科普这条路的原因吧，有时候希望能提前告诉你们一些注意事项；有时候会唠唠叨叨地批评你们恣意妄为；有时候又想跟你们分享真相并一起面对……

科普这条路我已经走了五年，累计写了快100万字，为了让医学知识变得有温度、有感情、有效果，也为了让大家更方便、快速地对生理常识、健康知识有更深入的了解，今年我们将这些科普内容汇总成册，做出了我的第一本书——《女生呵护指南》

女生呵护指南

8.1

六层楼 / 2019 / 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这是一本有着明确出发点，严谨周详的内容安排，以及典型的「老六风格」的书。

这绝对是你们读过最幽默、最实用、最有趣的科普，我会把枯燥乏味的专业知识一一拆解，掰开、揉碎了讲给你们听，让你们以一种全新的角度去关心自己的身体，感知周围的世界。

所有你想知道的、并且应该知道的事情：女性生理、妇科疾病、安全防护......你们经常在后台留言的那些常见疑惑，如月经问题、同房问题、常见的妇科疾病、HPV感染等等几乎全部囊括其中。

这本书几乎凝结了我所有对女性和妇产科的爱，希望它能够陪你们度过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它可以是你给自己的礼物，也可以是给朋友闺蜜的馈赠，同样可以是你跟女儿之间的纽带，当然也可以是男性朋友们用来关心、爱护妻子或女友的最好帮手（再也不会因为让她痛经的时候「多喝热水」被揍啦！）。

总之，你要记住，这本书就是给你准备的，每一个珍爱自己的女性都值得被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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