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柏拉图与雅典城市空间建构

[流沙在Anthony Vidler耶鲁研讨课本周笔记基础上的延伸。]

2017年1月30日，主题——Utopian Discourse: Games and Spaces / Dialectics and Displacement in Plato

[1]谁代言苏格拉底？

这门理论研讨课前四周的课都关于柏拉图与《理想国》的写作，再慢慢进入摩尔的“乌托邦”，最后再到曼海姆与波普尔等现代社会学家与哲学家。我们关心的是这些哲学文献关于空间和领域的内容。

我们从一开始就区分一对概念：talker vs. speaker。talker指那些侃侃而谈、高谈阔论的人，speaker指有策略的演说家。《时代周刊》登过一篇文章，说川普从演讲技艺上看只能算是talker，远谈不上speaker。区别在哪？假如你给他们笔录，就很很清楚了。talker嘴里蹦出来的话被录到纸上后，是连不成篇的。用这对概念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语境。苏格拉底是个耍嘴皮子的人，他从来不写；当然，他不写肯定不是懒，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他认为言说跟记忆高度相关。我们从哲学史上看到的苏格拉底基本来自柏拉图的论著，另外还来自色诺芬。难道说柏拉图在写他老师的过程中没有代入自己吗？有。同时我们看到，柏拉图存世的36部著作是相当连贯的。不妨说，苏格拉底是一个talker，柏拉图是一个speaker。

苏格拉底最擅长的就是提问，喋喋不休地问。我以前在张汝伦老师的课上听过，他认为不断发问是苏格拉底用来对抗智术师们（像高尔吉亚、普拉泰戈拉等）的言谈策略。口若悬河的苏格拉底据此也聚拢了一批追随者，柏拉图显然在当中最为后世知悉。柏拉图后来有了自己的学院，从庞贝挖出来的马赛克壁画中都可以看到。

庞贝遗址里Siminius Stephanus宅出土的柏拉图学院马赛克

[2]雅典的城市空间

"polis"在古希腊语中指一座城，不过，它也是一种古希腊人玩的游戏。美国这里有些城市也带有“-polis”，像“印第安纳波利斯”（Indianapolis，印第安纳州首府）、“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在明尼苏达州）、“安纳波利斯”（Anapolis，在马里兰州）。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关于理想城邦的空间建构部分，基于雅典的城市空间，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游戏。我引用一张由Bardiè du Bocage在1785年绘制的雅典城及其周边区域图，简单看看雅典城内城外的空间。

雅典及领域全图，Bardiè du Bocage在1785年绘

希腊有众多城邦，雅典城的布局是很独特的，要是跟斯巴达对比一下会发现很多有趣之处。雅典是一个以航海而炫耀的城邦，正因为如此，雅典城并不直接位于海边。雅典人修了一个港口城，叫比雷埃夫斯（Piraeus，上图左下角），可以起到拱卫作用。哈，是不是类似北京与天津卫的关系？雅典人将通过海路与外界发生的所有联系都首先控制在比雷埃夫斯，贸易、战争等等都是这样。注意雅典人修建了两道笔直的城墙联系起雅典城与比雷埃夫斯，这两堵墙能够保护一旦战争爆发时可以顺利从雅典城往港口运兵，或者撤兵。

今天课间休息时我跟Vidler聊到了这两道长约10公里的城墙对雅典的意义。这道城墙见证了雅典与斯巴达的战争关系。斯巴达是个尚武的城邦，他们本身没有城墙，所以每当跟雅典缔结和平协议，就要求雅典拆了这道修往比雷埃夫斯的城墙。过一段时间，雅典人偷偷修起城墙，斯巴达人一旦发现，就要派兵来打。这在希罗多德的《历史》里有提。Vidler说，这一点很能反映雅典的海洋文明，包括它每当遭受斯巴达陆上进攻，就会派船兜到斯巴达的后方反击。航海，也伴随着希腊的兴衰，同时传播文明。而柏拉图在苏格拉底服毒自尽后，乘船到了当时已经希腊化的西西里。

对柏拉图著作的一种研究角度是空间化，尤其是将苏格拉底行踪空间化。为什么要提雅典城与比雷埃夫斯，正是因为《理想国》对话发生在雅典城与比雷埃夫斯之间的这段由城墙拱卫着的路上。一开篇，《理想国》里的苏格拉底就以第一人称说，“我要出发到比雷埃夫斯去看一场盛会”。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在《理想国》中表述了一种基于雅典原型、但又不同于雅典的政治空间建构（请参看哲学家Adi Ophir在《柏拉图的隐形之城》当中对“理想国”的空间建构），据此，这段讨论一定要离开雅典。

《柏拉图的隐形之城》里尝试还原柏拉图的理想城邦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