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弦乐四重奏——从海顿到贝多芬
由Lichtung编译自:https://the-passing-scene.com/2020/08/23/beethoven-opus-131/
在1825年和1826年大约18个月的时间里,在一场几乎致命的严重疾病之后,贝多芬燃尽了他最后的创造力,创作了一系列最后的作品。他转向了弦乐四重奏,这是他从1811年以后就再未创作的体裁。这些极晚期作品都是贝多芬在接近完全失聪的状态中创作的,它们不断创造出一种神秘、深刻而有力的气息。
约瑟夫·海顿在18世纪60年代发扬光大了——甚至有人说是他发明了——弦乐四重奏。弦乐四重奏的组成——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自此稳定地延续了250年有余。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人们依然乐于聆听弦乐四重奏,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乐器的声音很接近人声。它们都是用细绳——一个是声带而另一个是琴弦——的震动来制造音色透明的声音,质感与其他乐器完全不同。
这些乐器的音域正好能对应到相近的人声上:小提琴对女高音,中提琴对男高音,大提琴对男低音。不过,人声一般只能跨两个八度,而弦乐可以跨到四个八度。每一件乐器都能奏出比对应的人声音域高得多——有时候也能奏出更低一点——的音符。
四重奏的能力局限当然会给作曲家带来一些挑战。在交响乐团中,弦乐、木管、铜管既能在不同段落中交替演奏主题,也可以合在一起制造片刻的戏剧性。打击乐可以支撑某一条旋律线、强调某个重要瞬间,或者为某个安静的片段增添神秘感。低音大提琴提供的额外的八度音域可以直接撼动听众的内心。
这一切,对于弦乐四重奏的作曲家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尽管这些乐器能够创造出惊人的音调和音色变化——弦乐可以拨奏、上弓、下弓、靠近琴码、靠近指板、下压更强或更弱、左手加上揉弦……但是作曲家在创作弦乐四重奏时依然必须面对比创作其他体裁严重得多的限制。
海顿的弦乐四重奏,从作品第20号开始,即便不算一些早期的或者疑似伪托的作品,仍然有45首。它们充满了惊喜。有时,人们期待一条旋律走向某个音符,那音符却被一带而过;预期的和弦时常缺席,被未曾料想的其他和弦取代。
他在形式上几乎从未带来惊喜。比如所有弦乐四重奏都是四个乐章(这里没有算上作品第51号,一部由乐队宗教作品改编的弦乐)。所有首乐章都是传统的奏鸣曲快板形式。二乐章都是慢的。三乐章要么是小步舞曲,要么是谐谑曲,偶尔三乐章和二乐章的位置会调换一下。最后的四乐章可能是其他一些形式,包括奏鸣曲、回旋曲和赋格——这是海顿的专长。
海顿的弦乐四重奏一般都是六首为一批出版。五首是大调,一首,只有一首,是小调。这个范例让莫扎特印象深刻,于是他也为这位更年长的朋友创作了六首弦乐四重奏。这套作品包含了非常真诚的题献词,所以造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标题为“海顿”的六首弦乐四重奏反而是由莫扎特创作的。所有这些四重奏(在一些创作于少年时代的作品之外还包括有些为弦乐四重奏团创作的不那么知名的作品)都有四个乐章。他确实做了些创新。“海顿”四重奏的第二首末乐章(D小调)以及第五首的慢乐章(A大调)都是基于一个主题的变奏曲。但是莫扎特并不是反传统的人。他遵循并充分利用了传统的形式,在他的音乐中注入了优雅、智性与情感深度。
贝多芬在自己的创作生涯中,主要在三个不同时期创作了16部弦乐四重奏。他年轻时是海顿的学生。这段关系令他们二位都不太舒服。即便如此,贝多芬仍然将他早期的六首弦乐四重奏一起作为作品第18号发表,其中同样只有一首小调作品。它们都带有海顿式的风格。如果它们的作者不是贝多芬,也许演出频率会大大下降。
贝多芬在创作生涯中期创作了五首弦乐四重奏,写于1806年到1811年之间,此时的作曲家也在创作他最重要的交响曲、钢琴协奏曲、钢琴奏鸣曲等。与前六首弦乐四重奏相比,它们实现了一次飞跃。它们的旋律更精致,和弦更复杂,对乐手的技术要求也更苛刻。贝多芬逼着第一小提琴在指板上爬到比前辈作品更高的把位上。即便如此,贝多芬依然遵循了四乐章结构。一个能体现他未来的实验性的特点是,这五首作品的四首里,都出现了两个乐章不间断地连在一起的情况。对他来说,思考这些问题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不让所有乐章都连在一起?为什么必须写四个乐章?”
剩下的五首弦乐四重奏是贝多芬最后的作品,其中,作品第127号(降B大调)和作品第135号(F大调)仍是传统的四乐章形式。作品第130、131、132号终于在形式上实现了突破,其中第131号的篇幅达到了七个乐章。在这几部作品中,作曲家取消了乐章间的暂停,不再给乐手中途休息或调整乐器的时间,更不给观众咳出他们忍了许久的咳嗽的机会。作品第131号是作曲家创作的倒数第二部作品,也是他个人最喜爱的作品。它由一支赋格开启了首乐章,四个音符的动机带出了缓慢的主题,旋即是一声叹息——这也是瓦格纳最推崇的贝多芬乐章。
弗兰茨·舒伯特于1828年第一次听到第131号四重奏。据说,他曾表示,希望在自己的葬礼上演奏这首乐曲。那时的他也时日无多,于短短5年后去世。当然,这首曲子并不是为了将死之人而作,相反,它充满了面向生的思考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