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中的一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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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园中介绍,“翠玲珑”又名“竹亭”,取苏子美诗“秋色入林红黯淡,日光穿竹翠玲珑”之意为名。此处前后,粉墙竹影,万竿摇空,翠滴匀碧,历来为文人墨客雅游、静观、觞咏、作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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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亭总平面图(来自网络) |
引一段王澍写的关于“翠玲珑”的文字:
这座建筑单层,很小,四周为翠竹掩映。在园子游荡,经常会遗失它。即使看见,只露一角。如果不是十分热衷,也可能认不出它。即使知道,外表的细密窗格也没有披露任何内部内容。走进它一定是突然的,内部是结构十分清楚的,二次曲折,实际上是三间房子在角部衔接。接下来,连整体的空间形式都瓦解了,目光被分解到每一面墙上,每面白墙上的窗格差别只有很小的不同,外面的院墙贴得很近,竹子也贴得很近,光线是一种幽暗的明亮,如古物上褪去火气的光泽。因为曲折,人在其中是要不断转换方位的。每一次,都面对一个绝对平面的“正观”。“正观”就是大观,并不必然被物理尺度大小决定。家具的摆放决定了人面对每一个正观的端正坐姿,但曲折空间,使从一个空间望入另一个空间形成一种平行四边形的展开,居正与灵动同时存在。实际上,内部空间很小,但却如此意味深远。人在其中,会把建筑忘掉,为竹影在微风中的一次颤动而心动。当我说“园林的方法”时,“翠玲珑”就是我意识到但还不清楚的建筑范型。童寯先生所说的“曲折尽致”,需要一种最简的形式,它就在这里了。
……
那日,我从“翠玲珑”出来,站在“五百名贤祠”廊下回望,站了很久。一位欧洲青年走过,也站在我旁边,我见他速写本上画着“翠玲珑”的平面草图,就问他如何认识。他说自己来自西班牙,学建筑,他觉得“翠玲珑”胜过密斯做的巴塞罗那世博会德国馆,我说“是的”。我的英文不好,不能深谈,就只对他微笑,他也对我微笑。那日空气透明,阳光分外灿烂。
“曲折尽致”,作为童寯《江南园林志》中造园三境界说的第二点,一般理解是在谈园林的总体结构。但按我的体会,园林的本质是一种自然形态的生长模拟,它必然是从局部开始的。就像书法是一个字一个字去写的,山水也是从局部画起的。对笔法的强调,意味着局部出现在总体之前。园林作为一种“自然形态”的建筑学,它的要点在于“翠玲珑”这种局部“理型”(注:关于格局的潜在原则,它决定格局,但并不一一对应地符合某个具体的格局)的经营。没有这种局部“理型”,一味在总平面上扭来扭曲就毫无意义。“总体”一词,指的是局部“理型”之间的反应与关联。“理型”的重点在“理据”,“范型”的重点在“做”。
——《造房子》,王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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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玲珑室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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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玲珑室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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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玲珑。窗台很低,可坐,若窗户全开,将十分接近怡园的廊子 |
非常同意引文中的两处:一是这种曲折来源于对自然的模拟,摹景于方寸之地,需通过曲折增加空间层次和景观密度。二是“童寯先生所说的“曲折尽致”,需要一种最简的形式,它就在这里了”,这种手法从自然到室内的关系上按照分隔程度有着不同的层次,当从开敞的游廊刚刚进入到围合的室内空间时,形成了这种“理型”最初步的建筑形式。翠玲珑的窗扇仍在材料可能的范围内尽量接近透明。说它胜过巴塞罗那馆有些夸张了,根据童寯先生绘制的早期平面图和现状平面的对比会发现,该空间是逐步从游廊演变而来的,但就最终呈现的结果:曲折流动的空间和尽可能接近透明的建筑表皮,它的确是十分超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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