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猫 作者：silkitty

很早以前存的文章，不是我写的哈，喜欢的就耐心看看吧，很长哦
                
                
我家养猫，迄今已有19年历史，不过爱猫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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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父亲讲，他5岁时养了第一只猫，取名叫“龚小三”，不知为什么姓龚。那是一只非常可爱懂事的小猫，可惜寿不永年。
父亲20岁参加工作，单位在军博附近。一天在回宿舍的路上拣了一只瘦瘦的小病猫，经过几天的观察，父亲断定它得了尿潴留。于是父亲用一根抽去铜丝的电线插入它的尿道，用嘴用力一吸，吸出几块小结石。小猫的病马上就好了，变成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壮猫。可是不久父亲就调动工作离开了北京，只好把它托付给同事，不知所终了。
父亲是真正爱猫的人，中年以后生活比较安定了，从1983年起，正式开始养猫。
那是1983年的冬春之交吧，具体日期已经记不起来了，奶奶从老家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带来一卡车家什，其中包括两只小猫。
揭开一只竹篮，里面钻出两只比鸭蛋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本来是两只小黑猫，一路风尘，成了两只小灰猫。它们可真小，一只手就能把它们两个托在掌心里。
父亲很高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炼乳给它们吃。那时家里还很穷，炼乳是哥哥和我都从未吃过的好东西。
两只小猫象是饿坏了，呱呱呱地舔完了一碟炼乳。其中一只小猫突然烦躁地转起圈子来。原来是想上厕所了。我赶紧下楼给它们弄沙子。
就这样，猫进入了我们家的生活。
                
                
两只小黑猫是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基本上是黑色的，但是是白肚皮，白爪。脸长得象希特勒或者卓别林，白鼻白嘴，人中上有一块小黑胡。其中一只，小黑胡象蝴蝶一般端正；另一只则有点歪，这就是它们仅有的区别。
当时哥哥和我在上学，父亲母亲都上班，奶奶和我们住一起，后来爷爷也来了。家里空间本来就小，两只小猫使家里更显拥挤。
记得它们最喜欢的游戏，是顺着阳台的纱门往上爬，窗纱被勾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大得能飞进苍蝇来。
它们好象很喜欢往高处爬，有时会顺着裤管、衣服，爬到人的肩上来，然后不敢跳下去，急得喵喵叫。
它们那时可真小，我和妈妈花五角钱买了一只象32开书本那么大的扁扁的小藤篮，它们俩居然可以在里面打打闹闹。有一次到别人家作客，看到一只正常大小的成年猫，把我吓坏了，觉得象个大怪物。
有一次停水，家里摆满了盛水的容器。两只小猫如龙卷风一般你追我赶地玩耍，结果……有一只落进水盆里，全家大笑。
                
                
照顾小猫的工作主要落在母亲身上。母亲本来并不太喜欢猫，但为了父亲和我，任劳任怨地承担起一切繁琐的工作。
那时的生活其实是很艰窘的，对猫也不能象现在这样尽心。给它们的饭食，主要是虾皮拌饭而已。
也没有给它们取名字，后来为了区别起见，一只叫做黑猫，另一只叫做白猫，因为后者的黑毛没有前者那么黑亮。
两只小猫很快就显示出性格的不同。黑猫象个淑女，有点羞怯，有点温柔，目光里总蕴含着淡淡的忧愁。白猫则是典型的叛逆性格，叫声高亢，尾巴总是直直地朝天竖起，用手去按，竟要加点劲才能按下去，一松手马上又竖起来。久而久之，它的尾巴根上方的毛都磨掉了。
我更喜欢白猫，我觉得它有点象我。
有一天白猫失足从阳台上掉了下去－－那时还不兴封阳台，我家在三楼。还好，阳台下方正好是一个大煤堆。我连忙下楼去抱它，它吓坏了，厉声高叫着，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象人的胳膊那么粗。
每天快到下班时间，黑猫白猫都坐在门口翘首盼望父亲母亲回家。起初是慢慢地低声喵喵叫，当父亲母亲走进单元门的时候，它们就会骤然激动起来，父亲母亲进门时，激动达到顶峰。我想，在每天的这一霎那，母亲的辛劳也算得到报偿了吧。
                
                
黑猫白猫都是小女猫，它们渐渐长大了，开始叫春。父亲是个猫权主义者，坚决反对遏制猫的生理欲望。于是就要到别人家去借公猫。
借来的第一只大公猫象个烂皮袄，我不喜欢，黑猫白猫也不喜欢。姐妹俩联合起来把他打得抱头鼠窜。
又借来一只活力无穷的小公猫，爱研究镜子。冲着大衣柜镜子嗷嗷叫，然后往里撞，撞得咚咚响。这一个，白猫喜欢上了。后来又去借了一只性格文静些的，配给黑猫。
两只女猫几乎同时怀孕，家里变得一片安静祥和。
三个月后，小猫降生。可惜，因为是第一次生产，两个猫母亲都没有经验，小猫全都没能活下来。
我记得很清楚，白猫阵痛发作时，发出如同野兽一般低沉的嗥叫声，脸扭曲得变了形，人中上的蝴蝶形小黑胡收缩成一条细细的黑线。奶奶在一旁唠叨着，说妈妈不应该看，因为妈妈属虎，会把小猫看死。白猫的孩子活了好几天，时当盛夏，白猫把它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以至于它胸前的毛全掉了，露出巴掌大的红红的皮肤。
几天后黑猫也生产，产后黑猫仿佛有些疯狂，叼着小猫到处躲藏，小猫活活被它咬死。
然后黑猫就把小猫吃掉了。～～～
                
                
马上就要写到我的至爱了－－
从此以后，黑猫白猫进入无休无止的生殖季节。叫春，怀孕，生产，然后几乎不间歇地开始下一轮。后来生的小猫都活下来了，通常养到两个月就送人。
1986年春节，它们同时猛烈地叫春。又去借了一只公猫，黄色，虎纹。小黄猫一来，我们全家就爱上了它。首先是因为它太漂亮了。胖墩墩，圆滚滚。脑袋出奇地大，还没有脖子，显得娇憨无比。四只小短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可爱之极。它的叫声无比甜美、轻柔，使听惯了黑猫白猫粗砺叫声的我们如闻仙乐。它还喜欢和人亲近，在人身上撒娇，更是使我们惊喜万分。因为黑猫白猫从来都是特立独行，不知撒娇为何物的。
当然它也有缺点。它爱乱撒尿。自从它来我们家，家里就弥漫着动物园的气味。因为这个，原来的主人不喜欢它。见我们家喜欢，就慷慨割爱了。
从此，黄猫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父亲一向喜爱摄影。那时家里有一台简陋的国产“华夏”牌照相机，我记得是150元买的。后来又陆续购置了放大机、烘干机等各种设备，可以在家里冲印黑白相片了。家里所有的人，以及三只猫，成了父亲的创作源泉。
黑猫、黄猫很懂事，一说要照相，就端端正正地坐好。相反白猫一听照相就跑。所以白猫很少有独自一人的照片，多数是很不情愿地被人抱着。1986年，我们家周围还是一片农田。楼下不远有个机井，夏天在那儿冲脚，冰凉沁骨。
到晚上，父亲母亲和我抱着三只猫，拎一只啤酒瓶，下楼到地里去玩。啤酒瓶是用来装蟋蟀和蚂蚱的，捉一只，往瓶里一塞，按住瓶口，一会儿就能积一满瓶。三只小猫则在地里欢欢实实地跑来跑去，不过它们不敢跑远。哦，除了上述两种昆虫，还有一种是金牛。蓝色的外壳，捉上几只，手都染蓝了。
因为有了这几只猫，家里有些乱，所有的床单、枕套都被撕得丝丝缕缕的，家具也被挠坏了，气味更是难闻。每个人的衣服都沾满猫毛。猫叫起春来更是闹得慌。不过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都不以为意。用父亲的话说：“它是猫，撒尿、挠东西、叫春是它的本能。”所以我们就全盘接受了猫的本能。
                
                
说话就到了1988年……一件悲惨的事情发生了。黑猫死了。
黑猫就是那只眼神哀怨的猫，它的神情总给人一种不祥之感。果然，它只活了五岁就死了。死因是，它刚刚生完一窝小猫，父亲想给它补补身子，就买了一只烧鸡给它吃。它吃完，上吐下泻，没几天就死了。
黑猫一向很讲卫生。（乱撒尿的是黄猫）死前，它瘦成一把骨头，可还是在地上爬着去厕所。（我家的猫沙在厕所里）真让人心酸。父亲试图给它打了一针消炎药，没有见效。它静静地死去了，盘成圆圆的一团。刚出生十天的几只小猫浑然不知地在它身上跳来跳去。它的尸身慢慢变硬。
父亲给死去的黑猫留了影，照片现在还在。
我们把黑猫用一块红布裹起来，埋在它曾经快活地捉金牛的地方。而今，那里已经是高楼林立了。
黑猫惨死，身后留下三只小猫。其中两只较为肥壮，另外一只十分孱弱。父亲决定把肥壮的两只送人，最弱小的一只留下，作为对黑猫的纪念。
这只小猫是灰色虎纹的，小脸瘦成了倒三角形，只剩两只大眼睛。父亲和母亲想了一个办法，用眼药水瓶吸了牛奶来喂它。它活下来了，渐渐长大、变壮实了。它好象更多地遗传了它母亲－－黑猫的性格，也有着一副温柔哀怨的眼神。我们给他取名叫方方。
母亲本来不是特别喜欢猫，她接受猫主要是为了父亲和我。但逐渐地，母亲也真正地爱上猫了。她尤其疼爱小方方，因为它命苦，生下来就没了母亲。
这时我家主要有三只猫：黄猫、白猫和小方方。前二者的关系是夫妻，黄猫又是方方的父亲。白猫是方方的姨。
                
                
黄猫是我的至爱。无论何时，只要我在家里大喊一声“黄猫”，过一会儿，眼前就会出现它憨憨的身影。它笑咪咪地朝我走来，跳到我膝上，找好位置，扑通一声卧倒，然后用它那深情的眼睛望着我，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同时用一只小手轻轻地按着我的胳膊。
这时我喜欢轻轻地叫它：“黄猫”！它则轻轻地回答：“喵”！如此一问一答，持续好久。到最后，它干脆光张嘴，不出声，那可爱的模样真是叫人打心眼儿里疼爱。
白猫是爷爷的宠儿。每天早晨六点钟，白猫准时去叫爷爷起床。它是这样叫的：高声大叫着，冲向爷爷的床，一跃跳上爷爷的肚皮，然后两只前爪象揉面一样用力踩踏。别看白猫个头不大，“踏步”的力气还真不小。家里人有谁肚子疼，都喜欢让它来踏一踏。
方方最爱妈妈。它不喜欢父亲身上的烟味儿。也不喜欢我，因为我有时把它高高抛起再接住，把它吓坏了。以至于它一见到我，眼里就射出恐惧的绿光。它最愿意缩在妈妈怀里看电视，最爱看古典音乐，比如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每逢这时，方方脸上的神情只能用百分之百的幸福来形容。
                
                
时光流逝。昔日的小猫已变成大猫，甚至老猫。连方方，都不再象以前那么爱玩了。三只猫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它们各有各的去处：黄猫一般在妈妈的枕头旁或暖气上，白猫在爷爷床上，方方在床下或柜子顶上。
我也离开家了。每年只有很短的时间回家。
方方的先天不足渐渐显露出来。它也叫春，但无法完成正常的生理功能。它注定没有后代了。
白猫还是不断地生，家里有一只原来装水果的纸箱，是它的育婴室。它已经成了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猫妈妈。每次都是很顺利地生下小猫，几乎不需要人的帮助。随后就搂着小猫心满意足地躺在箱子里，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这时方方往往要跳到箱子里凑热闹。忘了说了，方方是一只男猫。这时却装成一个慈爱的母亲，和白猫一起搂着小猫。那样子十分好玩。
（文章这里似乎缺了点什么……）
                
                
原来他们以为黄猫走失了，兴师动众地大找了一番，没有找到。最难过的是爸爸，心里不好受，到另一家熟人家去喝酒了。我连忙说明原委，并和哥哥一起去把爸爸找回来。到人家家里一看，爸爸坐在酒桌旁，竟是一副快要 哭出来的样子。听说黄猫没有丢，爸爸立即露出了笑容，稍稍批评我几句，让我马上把黄猫接回来。
还有一回，是奶奶作主，趁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把方方送给了别人家。奶奶不是个真正的爱猫者，她常说，应该把老猫送走，留小猫。这种说法常使父亲愤怒。在家里的三只大猫中，奶奶又最不喜欢方方，因为它体弱胆小。所以奶奶自作主张把它送给了一户卖冰棍的。
父亲母亲下班回家，不见了方方，问明原委，父亲气得“离家出走”。母亲忙向奶奶问清方方的去向，找到那户卖冰棍的，把方方要了回来。据说方方被那家人捆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很可怜。方方回来后，我又去找爸爸，劝他回家，不要生奶奶的气。
大概因为它性功能方面的不足，撒尿撒得更是厉害。
我家常常发生一幕有趣的情景。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黄猫睡在妈妈或我的膝盖上。方方本来也睡得好好的，突然它坐不住了，起身到屋外转一圈，回来，径直走向电视机。而后，在全家人目光的焦点上，背朝电视，竖起尾巴，神情肃穆地朝电视撒一泡尿－－不，不是一泡，因为每隔五分钟它就要如此这般表演一番，一晚上可以撒数十泡尿。撒尿时，它长长的尾巴高高地竖起，并且在顶端打一个弯儿，象个美丽的问号，仿佛在问我们大家：“我帅不帅？”爸爸这时往往要夸它一句：“方方真棒！”
爸爸说，方方先天不足，它只能从撒尿中寻求一点点成就感，所以不但不能呵斥，还必须称赞。
我家的录音机、电视机、录像机，因此而淘汰了好几代。
                
                
……很多年过去了。猫都老了。有时爸爸会对黄猫开玩笑：“你要是我儿子，都该小学毕业了。”
爷爷奶奶相继去世。
1996年冬天，白猫生完最后一窝小猫并把它们养大之后，突然病死。享年12周岁。当时我在外求学，没有回家为它送终。8年前黑猫死时是土葬，可是市政建设发展很快，当年埋葬黑猫的地方早已是沧海桑田，黑猫的尸骨十有八九是在腐烂之前就被挖出来不知抛在何处了。这次为白猫举行了火葬。妈妈把它扔进单位的锅炉里，眼看着它化成火焰。
白猫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悲哀，因为最爱它的爷爷已然故去。
                
                
爸爸每天吃饭时，喜欢邀黄猫上桌同吃。甚至，黄猫和爸爸在同一个茶缸里喝水。一只传统的搪瓷茶缸，杯口刚好能容黄猫的大脑袋伸进去。黄猫就喋喋地喝那里面的茶水。
年老的黄猫和方方都特别依恋妈妈。很自然，因为在它们的一生中，一直都是妈妈给它们做饭、倒屎尿。每天晚上，黄猫和方方之间都要展开一场争夺战，争夺的目标是妈妈身旁、靠墙角的位置。胜者心满意足，幸福之情溢于言表。败者只好委委屈屈地在妈妈脚下找一个地方睡下。
早在白猫去世之前，黄猫的老态已非常明显。每天大约有23小时睡眠时间，容貌、步态，老态龙钟。 黄猫每天的一大乐趣是在中午。吃完午饭，父亲习惯于听一会儿收音机。收音机平放在床上，黄猫每每在这时跳上床，趴在收音机上，正好把喇叭盖得严严实实。所以必须把声音开得非常大。我猜黄猫之所以如此，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喇叭振动的麻酥酥的感觉，它喜欢；二是它更喜欢处于全家注意力焦点的感觉。
有一次，饭后黄猫照例往床上跳，却不料没跳上去，重重地摔了下来。从它摔在地上的声音，可以推测它摔得很疼。可它没吭一声，故作轻松地走开了。过了大约一分钟，它又回来了，这次加了一点助跑，顺利地跳上了床，坐在了收音机上。
黄猫过去喜欢在暖气上睡觉。我家是老式木床，从床上跳到暖气上，要越过一道高高的床头。黄猫渐渐跳不动了，每次越过床头，都是先用前爪扒住，后腿蹬半天才能爬上去。有时还需要人助它一臂之力。床头上布满了它的爪痕，现在还在。
方方也老了，脾气越发孤僻，只拣偏僻的角落躲藏。
最后的，悲哀的时刻快要到来了……
                
                
我已预感到黄猫要死。1997年寒假，我为它拍摄了最后一卷胶卷，当时已经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从那台简陋的“华夏”，到今天这台豪华的美能达 7000，11年过去了。2月19日，邓公去世。举国上下一片哀痛。中国北方的天气一片阴霾。黄猫也似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的脑袋都已经抬不起来了。
可是我该走了。离开家之前的最后一天晚上，我正要入睡，黄猫来找我了。象一个小孩子似的，睡在我的臂弯里。我想它肯定知道这是我们的永别了吧。它陪我睡了整整一夜，这是它一生从未有过的。以前它即使一开始陪我睡，等我睡熟了它也要去找妈妈的。
永别了，我的小黄猫。
                
                
不知道黄猫的确切年岁，它初到我家时大约1岁，在我家11年，总共活了12岁左右吧。
黄猫死后，最难过的可能还是父亲。他是把黄猫当作一个老朋友看待的。10年前，父亲得了心脏病，一段时间卧病在床。小黄猫很懂事地陪着他，用它那会说话的眼睛安慰着他。在哥哥和我长大离开家之后，父亲母亲的大部分欢乐都来自黄猫。
连一向坚强的妈妈都十分感伤，写了一篇悼文。里面有这样的句子：“黄猫咬过家里所有的人，可是没有人记恨他，现在他去世了，那些疤痕成了永久的纪念，反而使我们觉得庆幸”。（注意，妈妈是用“他”而不是“它”来指代黄猫）
是的，黄猫虽然妩媚温和，但有时也会突然野性大发。它曾经重重地咬过我。起因是它疯狂地追咬方方（我说过，方方生理不太正常，是个男猫，但没有性能力。有时模仿女猫去带小猫，有时又爬到黄猫，也就是它父亲身上，试图做点什么。黄猫基本上不理，但有时也会狠狠地惩罚方方），我试图阻止，黄猫就把攻击目标转向了我。
它象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纵身抱住我的腿，象抱住一株树，狠命咬住我的膝盖，四爪拼命乱蹬乱挠，顿时血流如注（这是夏天，我在家只穿着短裤）。我揪住黄猫的脖领子，想把它拽开，可是它的牙齿似乎已在我的肉里生了根，我生怕把它的牙齿拉断。过了大约1分钟，黄猫松开嘴，飞也似地跑掉了。我的腿自膝盖以下已全部被血染红。
那时爷爷还活着，见状，挥起拐杖要打黄猫，被我阻止了。长时间受爸爸的薰陶，使我养成同样的思维逻辑：“它是一只猫，这是它的本能，不能怪它。”
那是9年前。那个夏天，我的膝盖整个烂掉，发出恶臭。现在，膝盖上还有痕迹，虽然已经淡多了，但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10个牙印。是的，正如妈妈说的那样，我感到很庆幸，身上留下了黄猫的印痕，永远伴随着我。
                
                
很快就要到黄猫的五周年忌日了。在这五年中，我常常梦见黄猫。
最初，“死”的感觉紧紧纠缠着我。在梦里，黄猫或是刚刚死去，或是复活了，但又马上要死。那种感觉，就好象一只刚从手心里飞走的小鸟，余温犹在，好象只要再努一点点力就能成功地挽留住它，可是终于不能。
时间的威力是无穷的。生死之间的挣扎渐渐淡了。近来梦见的黄猫栩栩如生，甚至有时在梦里我催促自己快点睁开眼，因为黄猫此时就躺在我怀里……
                
                
黄猫死了，方方还活着。
老年的方方，三千宠爱在一身。父亲母亲都已退休，精心照顾方方。
方方是一只柔若无骨的软猫，抱在怀里象棉花一样轻盈，也象棉花一样柔软。
但是很遗憾，它怕我，看着我的目光总是充满恐惧。只有在妈妈怀里，它是幸福的。
它还是常常表演在电视机前撒尿。
1998年秋天，方方悄无声息地去了。
我没有回家，因为跟方方的感情比较淡。但我也伤心。后来也常常梦见方方。 电话里，父母的声音都掺杂着泪水。方方就象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在父母心中赢得一份特别的怜爱。
方方活了整整10岁。
                
                
起初，父母对我说，我家的养猫史到此就将终止。养了15年猫，占用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他们也累了。更重要的，每只猫的死去使他们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们不愿再尝受这种痛苦了。
然而过了不到一个月，父母就不得不向多年的习惯举手投降了。他们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没有猫。
正巧，室友在校园里拣到一只流浪猫，我把它装在一只饼干盒子里，送回了家。
这只小猫，肯定是在外流浪时饿惨了，一到我家先大吃一通，连面条都抢过来吃。撑得肚子鼓鼓的。 过了一会儿，一股臭气弥散开来，不知其源何在。又过一会儿，又是一股臭气伴随着一种声音出现，我们才明白，原来是小猫在放屁！猫也会放屁，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从此，我家有了一只新猫，半长毛，黄白色，嘴有点尖，嘴头上有一点黄，象刷牙后没擦干净。它的脾气有点怪，与其说象一只家猫，不如说更象一只野猫。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它的口味很快变得挑剔起来，别说面条，后来连猪肝都拒绝吃，只吃鸡肝。
但父亲母亲很喜欢它。父亲曾说过，他最喜欢的永远是现在的猫，只要是猫，他就喜欢，不分长相、性格。我的道行远不如父亲。黄猫在我心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记，以至于每见到一只猫，我都有意无意地和黄猫对比一番。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现在这只猫。我觉得它长得有点象狗。爪子非常锋利，爱抓人。父亲又拒绝给它剪指甲。
不过，它能代我陪伴父母，就是莫大的功德。
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了。近20年与猫相伴，猫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有时也想自己养一只猫，但想到对那样一个弱小生命所负的沉重责任，以及生离死别的痛苦，又却步了。
不过，将来，等我有了一份稳定的生活，我一定会养猫。养一只黄色虎纹圆滚滚的憨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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