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尼亚路上的鹰

邹波

鹰在草里丢下没有头的老鼠

站至高树上等我离开

我没有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为什么要滚开

我正用五彩的心瓣扫街

这样对不起秋树一样的扫帚

难道诸神是宙斯的冗余？

但我们也没有无度沟通下去

它站回不列颠尼亚路的路肩

既用眼神杀死我

它又伸开翼展外的十指悻悻地

撩拨

我的扫帚

像我在异国冰面上无限搓弄……

鹰的领地其实非常奢侈，它接纳了我

从霍山街到马背弄多少号至多少号

我是生态链的偶然

被它拉进这扇形“原处”

本该开车去别处干活

我的奢侈本来也非常辽阔

沿途用鹰和母语读出每个谷仓的名字

血红白兔

白雪红梅

蜡烛封尘

斑斓百衲

读到一个提前预警停牌的坡

我的奢侈像鹰变陡峭

安大略平原无数个坡中的同声传译

只有这一个坡用柔肠预警我的柔肠

鹰将和我争夺这个俯冲？——

鹰和坡一起懂我的韵律

停牌处的一位乡间女士

懂得我停了又停的一停

她就豪迈飞过去

我真该像鹰

注意到近来的“沉重”……

近来公路边尸体古拙、高大、

浣熊，驼鹿，白狼，肿胀而弯曲、

稻草人穿着的消火栓、

小桥的驼背是否过重、

留雁血栓的颈部弯曲可啄

我该注意这一切，像鹰——

视野一直平着，像要从地球切出

我真该像鹰一样

从某个年龄，再没瓶颈，随意沉默

一点也不在乎爱情的偏僻

不列颠尼亚路真该有更充裕的路肩

好让鹰停放午餐、诗人随时路边停车

记录心流、

共享我们无言生活的中断、

晒短期记忆

停止路怒和路蠢

鹰和我该彼此轻灵地顾盼

路边最后一个农场快变成石头牛犊、

谷仓像蝈蝈笼的小家庙

铁，屑，深夜抽搐的和声

一些叶子的巢正对它的月晕

历史中的轶事

惊得扔掉流亡午餐的笔记

你附近可能就走着这么一个漂泊的生物体

并随时要从地球切出

鹰的树一棵棵劈倒在眼前

最后一个马厩淡出着家禽……

马尾却扫过我的脸

世上的神秘仍让我们陶醉

哦……听！鹰眼看着我再次停车

开始注意声音的预警

鹰是想后说话

并根本无需拥有后发言者的深刻

但话语并没有来、

声音并没有来……

但这样随意地

无声一下——

鹰的敏感就离开了我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