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
编辑每次发给我征求意见的封面设计,都是从十余次设计中选出的。他先后发给我四次。这背后的四五十次的设计,是设计师与编辑沟通之后,再四处探索的痕迹。从定下设计基调以来,有忠于基调的设计,也有舍弃基调从零开始的试探,也有回归与反复的漂移。我提出意见,被认可、部分认可或否决,他们内部也在不断商讨争论中行进,最终呈现的封面,对于读者,是见仁见智的事,没有人知道它背后的一切用心。
把文字印刷出来,是一件郑重的事。在我来说,把一个主题的文章集结起来,前后通读,理顺。再一遍遍修改,直到改无可改,交出的稿子自以为没什么问题了。在编辑来说,收到稿子只是个开始,走出版流程是一方面,对稿子本身,站在出版社的角度,一手托两家,维系着作品与市场、作者与读者,是另一个更重要的流程。他判断方向,修正方向,引导作者朝着双方都认可的方向行进,同时又高度尊重作品的完整性与个性,保留作者鲜明的特质——编辑的高度,是在这个过程中呈现的。
收到一遍遍校对结果和修改建议的时候,我有汗流浃背之感。文字的自信咱有,但学识的硬伤,咱也有,最基础的缺陷,咱还有。比如“的地得”,比如“做作”,这些字的用法于我,是糊涂的。交稿前,特地请人专门校对过,但在出版社的专业性面前,马脚又会露出。又比如一些词的用法,随手拿来,自然而然地用了,然而不合规范——文字可以活泼,得在规范之内。校对在论证某词用法的时候,拿出典籍中的依据,并列举可用的、规范的同义词,这于我,是个很好的学习过程。一些医学专用名词,只要提到的,校对都会去查,选最规范权威的用。所有引用的部分,也会去找原文来再校对,查出我抄录的时候漏了一个“的”字。
其他的交流,与编辑随时有之。比如为书名。主题与副题,是否使用这种格式,是否使用这种句式。在否决副题只留主题之后,又争论数番,基本确定。此后,又为是否添加一个“着”字开始讨论,从语气的停顿和题目的流畅、简洁方面各抒己见,最后决定不加此字。比如为分篇。如何按阶段划分好,把原来只按时间顺序的叙述,分为眉目分明的几段,方便读者。在每个阶段之前加不加引言,引言是用概括性的一段话还是直接引用文章,引用文章中的话,引哪一段,引长还是引短,是否全书引言都掌握差不多长短,以达到一种形式上的美感。这些都是写了删删了写,定了改改了定,反反复复才得以确定的。为横排还是竖排费心,为缩进还是齐头烦恼,又要好看又要规范,有时在下班路上,编辑发一段,我发一段,讨论一路。
最重要的,是内容。因为本书涉及的生死,他们内部的讨论上升到哲学。这份认真,是对作者创作自由的尊重,让人感受到温暖。
每一个印到书上的字,都被慎重对待过了。每一份经手人的心意,也都被充分表达了。
每一页纸,以及造纸的树木,希望都没有被辜负,它所承载的文字,值得这一份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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