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心活下去。我决心成为我渴望成为的伟大艺术家。”
在巴黎的美好年代,大仲马叫她“我的小星星”(My Little Star),雨果封她为“金嗓子”(Golden Voice),科克托称她为“神圣妖怪”(Sacred Monster),大众叫她“神选的莎拉”(Divine Sarah)。她的形象超越了她在舞台上饰演的上百个角色,以海报、明信片、包装纸、年历、报刊等等形式扩散。借用丰富的身体语言、表情和语调,她在日常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扮演”,终于塑造出一个敏感、暴躁、气场强大的女神,狂热的崇拜者说,她是圣女贞德以后最有名的法国女人。鲜为人知的是,莎拉除了流连舞台,也活跃于画室,作为一名出色的雕塑家和画家,留下不少艺术作品,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和奥赛博物馆都有收藏。在此次展览上,没有一个人能平静地走过她的雕塑,特别是“奥菲莉亚”。
莎拉与波齐:金童玉女
莎拉的自传作品叫《我的双重生活》(My Double Life),像她的一生一样,有激情、有真相,同样也有夸张、有遮掩。最重要的“遮掩”在身世方面,生父是谁、出生日期,迄今不能确定。她的母亲叫朱迪丝·伯恩哈特,一位荷兰籍犹太交际花,与上层社会人士交往,莎拉是她的私生女。莎拉说,父亲家族坚持让她受洗成为天主教徒,并且为她预备了一大笔教育经费。莎拉十岁时,母亲已经成为巴黎顶级交际花,身边都是政客、银行家、将军和艺术家,在其中一位公爵的帮助下,莎拉进入戏剧学校,随后在著名的法兰西喜剧院当了一名女演员。
莎拉苗条,一张心形的脸,一头金红色的卷发,一双蓝黑的眼睛波光流转,单从容貌上说并非天生尤物,但是她有一幅金嗓子,而且擅长表演。论气质做派,莎拉是个女丹第,可男可女,可糖可盐,比流行的微胖美女瘦削很多,拥有当时稀有的中性气质。她对个人形象极为关注,也积极扩散自己的形象。当时,摄影术正在普及,巴黎最著名的肖像摄影师是纳达尔(Nadar),20岁时,莎拉请他为自己拍摄银版形象照。这组照片里,莎拉裹在一条大毯子里,香肩微露、但是绝不露更多,妆容清淡,神色肃穆,毫无风尘气息,是她形象奠定之始。
如果对照莎拉的年表,只需略加思索就会发现,这条毯子恐怕另有用途。她的公开身份是演员,而根据巴黎警察局的记录,从1861年到1876年,她是登记在册的“高级交际花”,看起来颇受上年纪的绅士追捧。根据这一专档,莎拉的“赞助人”有银行家、工厂主、大使、导演和报老板。这种交际花与女演员的身份重叠,在笑贫不笑娼的巴黎并不鲜见,无论是巴尔扎克还是左拉,都曾在小说里塑造这样的角色。如果说“人脉”不是问题,造星路上的第一拦路虎是她自己的火爆脾气,与另一位女演员严重不和,导致她轻率离开首屈一指的法兰西喜剧院,带着大仲马的介绍信前往比利时。1864年12月,莎拉为某比利时亲王诞下了私生子莫里斯·伯恩哈特——就在这组照片之后不久。据说亲王欲娶而家庭反对,不知是不是这段经历,使莎拉后来演绎的《茶花女》催人泪下、广受好评——她一生扮演茶花女多达千次,茶花女去世的一幕总让观众涕泗横流。
孩子出生后,莎拉重返舞台,从小角色起步,慢慢积累名气,反串是她的绝活,台词和姿势是她的资本。在奥德翁剧院后台的梳妆室里,渐渐有了更多访客,旧恩客之外,新的爱慕者不断,包括若干姓拿破仑的俊彦,若干执掌军权的豪杰,还有一段两年的恋情,是与犹太富商、著名丹第查尔斯·哈斯(Charles Haas)。多年后,普鲁斯特以哈斯为原型写出了斯万,他派给莎拉的角色则是小说中的女演员贝玛。除了权势人物,莎拉的文艺界朋友也很多,有大仲马、雨果、多雷、乔治桑、福楼拜和左拉。1869年,有一位英俊的男士前来“朝拜”,他叫塞缪尔·波齐。
1864年,外省青年波齐来巴黎学医,他身无长物,两眼漆黑,拉丁区穷学生的生涯乏善可陈。但是,波齐有一种资本,这是一般外省青年所不具备的“身体资本”。他的英俊浑然天成,学生时代的绰号便是“塞壬”。一张美丽的面孔,一副优雅的身姿,对于巴黎人是强大的武器,所向披靡。以学生身份,他居然得以进入马蒂尔德公主(Mathilde Bonaparte,Princesse Française,1820 – 1904)的客厅,说明自己并非池中之物。5年后,波齐的财力还只能让他坐在剧院后部池座里,眼巴巴望着台上名角,亏得同学的关系,他得以在后台觐见舞台新星莎拉。这位同学回忆他和波齐邀请莎拉共进晚餐、并去晚会面见大诗人雨果的情形,当雨果到来,莎拉背诵起他的诗作,诗人哭了,亲吻了她的手,晚会大获成功。
不久波齐就与莎拉还有莎拉的儿子莫里斯、莫里斯的家庭教师一起吃饭了。传记作家都认为,波齐和莎拉一见钟情,迅即热恋,情丝缠绕,倏忽十年。尽管爱情无果,保持了终身友谊。这十年间,波齐在社交圈的声名日益响亮,他是无数名媛的暗恋对象,文艺沙龙的活跃人士,出席每一场盛大舞会,光临每一间豪华客厅,陪伴每一位最得势的夫人,以至于好友们为他担心,他花花公子般的做派会影响他在医学界的前程。 其实还好,波齐拿学位、译书稿、拜名师、通过各种考试,有条不紊。1879年11月,认识莎拉十年之后,波齐结婚了,夫人比波齐小11岁,出身于里昂富贵的铁路大王家庭,是纯洁无暇的天主教少女、丰厚家产的女继承人。
这一边,莎拉受到打击了吗?恐怕并不尽然,她的生活多姿多彩,1872年主演雨果戏剧《吕伊·布拉斯》,从此声名日炽,用演技征服巴黎,也以暴躁不顺从的脾气成为社交圈话题。1879年夏天,她在伦敦演出《费德尔》,王尔德在福克斯通港迎接她,在她的脚下撒满了百合花。(又及,王尔德的名剧《莎乐美》本是为莎拉量身定制,用法语写就,可惜伦敦风化管得严,直到1895年才在巴黎首演,莎乐美的扮演者也换成了莉娜·穆特(Lina Munte))。总而言之,1879年莎拉在伦敦风头十足,皮卡迪里宫还为她举办了绘画和雕塑作品展,她的个展!出席的有威尔士王子和英国首相。
同样在1879年,旅居法国学画的美国画家萨金特为恩师卡罗吕斯·杜兰画了肖像画。他有一位“师姐”、同样跟杜兰学画的女艺术家露易丝·阿贝玛(Louise Abbéma,1853– 1927),同样画过导师杜兰,作品现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后,萨金特为波齐画下“穿红衣的男人”,四年前,阿贝玛已经为莎拉画了油画肖像。放到一起同观,都有妙处。
莎拉与阿贝玛:隐秘的友谊
造星过程就是形象工程,不可以没有标志性肖像。莎拉的一生留下大量照片和油画,堪称“御用画家”的有四位,与她私人关系十分亲密的是四位当中的两位:乔治·克莱林(Georges Clairin,1843-1919)和露易丝·阿贝玛。亲密到当莎拉买下美丽岛上的城堡,还要在附近安排画室,供克莱林和阿贝玛使用。克莱林与莎拉保持了50年的友谊,他为他画了大量的“戏服定妆照”、“舞台效果图”,以及“非正式”全身肖像,比如这一幅代表作:
其中类似晨服的白色长袍、猩红的沙发、硕大的镜子、还有主人公的“搔首弄姿”,以保守眼光看来都糜烂得要不得,与上流社会的“标准肖像”相距甚远。还是埃米尔·左拉评论得中肯:“莎拉·伯恩哈特小姐并不漂亮,但她有着聪明的五官,克莱林给她一张光滑的小脸和粗俗的性感,就像卡巴内尔所画的那样。”——1863年卡巴内尔画了香艳的《维纳斯的诞生》,代表着典型的布尔乔亚趣味。克莱林喜欢表现东方,这种狂野和妖冶,时时出现在他为莎拉创作的作品中。
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阿贝玛笔下的莎拉。阿贝玛是名门之后,家境优渥,爱好艺术。大约在七十年代早期结识了莎拉,她为莎拉创作的油画肖像参加1876年沙龙展,颇受好评。如果说克莱林塑造的是“妖女”,阿贝玛塑造的则是“玉女”。她画日常场景,画很多花卉,画聚会时的朋友们,画早餐桌旁沉思的莎拉。在巴黎美好年代,阿贝玛是巴黎著名的女性装饰艺术家。
在六、七十年代,莎拉戏份不多,时间有闲,所以她开始学习艺术。绘画方面,近在咫尺,克莱林和阿贝玛都可以教她。雕塑方面,她有更大的野心,从1869年开始操刀,老师是学院派雕塑家Mathieu-Meusnier。只用了几年时间,她已经做出了惊人的作品,1874年在巴黎沙龙展上首次亮相。此后,她是各大展览的常客,受到很多关注,也受到不少诋毁。比如罗丹就看不上她的作品,认为“老掉牙”。报界习惯于她的演员和交际花身份,愤怒地指责她“越界”。为了表示自己是认真的,莎拉在蒙马特设了私人工作室,她的白色工作服由缎面上衣和丝绸长裤组成,出自名师设计。工作室照片是她卫护自己名誉的一部份,为她辩护的还有作家左拉:“太滑稽了!他们不满足于发现她瘦,也不满足于宣布她疯了,他们想规范她的日常活动,赶紧通过一项法律吧,来限制她的天才!”
莎拉的雕塑作品里,阿贝玛头像是她很满意的一件,终身留在身边。如果细加留意,莎拉著名的“棺材照”里,这尊雕塑正俯瞰着她。莎拉故作惊人地经常睡在棺材里、说是借此进入悲剧角色的内心。
还有一件青铜雕塑意味深长。这是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一只是莎拉的,另一只是阿贝玛的,手上各自有她们的签名。
阿贝玛终身未婚,穿著简约,有传言说她和莎拉的友谊超越了一般关系。1990年,一幅阿贝玛作品捐给了法国国家美术馆,随附的信中写着:“露易丝·阿贝玛作品,在我们的周年之际。” 好事者快意无比,认为这是铁板上钉了钉子。其实我觉得,女性的亲密关系有诸多形态,只有亲历者有资格言说。而不论何种关系能够至死不渝,都值得善良的局外人开个香槟祝贺,精彩!
莎拉与达马拉:情劫与情伤
“我妈妈很享受旅行”,莎拉在《自传》中这样开头,“她或许会从西班牙去英格兰,从伦敦到巴黎,从巴黎到柏林,再从那里去克里斯丁娜,然后她回家,拥抱我,再次出发去荷兰,她的老家。” 随着年岁增长,莎拉自己的灵魂也被远方所呼唤。对于她而言,世界太小,舞台太大,小到环球巡回演出如履平地,大到冠绝一时风光无限。从1880年开始,她不再受法兰西喜剧院的束缚,自己组团,展开环球之旅。
1880年去美国,在纽约的首场演出就赢来27次谢幕,然后是美国的51座城市,接着去加拿大,最后归国时带着一箱子金币,价值194000美元。
1881年去英国,威尔士王子说服了维多利亚女王批准演出《茶花女》。然后是意大利、希腊、匈牙利、瑞士、比利时、荷兰、西班牙、奥地利和俄罗斯。不仅“横扫”普罗大众,也“征服”了诸多权贵,比如俄罗斯沙皇不顾宫廷礼节向她鞠躬,意大利国王送他扇子,西班牙国王送她钻石胸针,奥匈帝国皇帝送她古董玛瑙项链。莎拉爱国,因为德法战争的旧恨,她绝不踏上德国的土地,除此之外,她的欧洲之旅“惠及”各地。这次旅行的另一个收获是,莎拉收获了毕生唯一的丈夫:雅克·达马拉(Jacques Damala, 1855-1889)。
达马拉是希腊外交官,外型俊朗,内心阴暗,深谙享乐之道,是天生的唐璜,身上的标签是“全欧洲最帅的男人”、“阿波罗外交官”,一言以蔽之,他懂得如何让女人心碎。传记作者Pierre Berton这样解释莎拉·伯恩哈特与雅克·达马拉的相遇:
著名女演员伯恩哈特和同样臭名昭著的达马拉的最终相遇是不可避免的。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声,他们的名声只会因此而更加受损……伯恩哈特为自己征服男人的能力而自豪,将他们降到奴隶的水平;达马拉则吹嘘自己作为猎人和女性诱惑者的能力……他们的两种本性不可避免地相互吸引……达马拉向他的朋友吹嘘,只要他一看她,伟大的莎拉·伯恩哈特就会被列入他的长长的受害者名单;伯恩哈特也同样确信,她只需要命令达马拉屈服,事情就那样成了”。
“不可思议的莎拉”遇到不可思议的事,平生第一次,有人对自己如此傲慢。一物降一物,她疯狂地爱上了达马拉,疯狂程度不亚于达马拉此前的情人们——她们倾家荡产、离家出走、甚至自尽。为了寻找在一起的机会,莎拉不惜将在俄罗斯停留的时间拉长,只因为达马拉当时被希腊官方派驻彼得堡。达马拉可能是自恋人格障碍,而莎拉也有自己的心灵创伤——少时为了吸引妈妈注意,她曾从四楼跳下来。因此,这是一对怨偶,戏剧性的“突转”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前一刻尚在寻死觅活,下一刻却宣布立即结婚。1882年4月,婚礼在伦敦举行。婚后达马拉毫不遮掩自己的浪荡本质,莎拉则被爱情蒙蔽了理智,她买下一家剧院,让十八岁的儿子莫里斯管理剧院,让丈夫达马拉充任首席男演员,观众对达马拉的拙劣表演毫不买账,加上莫里斯的赌瘾和达马拉的毒瘾,只需一年,经营告败,莎拉变卖了珠宝、马车和马。达马拉负气离家出走,莎拉身边旧雨新朋重新出现,提供剧本、情感、还有策略支持——譬如去欧洲巡演一圈,快速赚钱。
剧团的开支日渐庞大,哪怕一部戏的演出失败,都可能伤筋动骨。1885年莎拉再度面临拍卖房产的困境,除了再次环球巡演,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莎拉又出发了,1886-1887年的盛大巡回演出涉及如下地点:巴西、阿根廷、乌拉圭、智利、秘鲁、巴拿马、古巴和墨西哥,然后前往美国的德克萨斯州、纽约市,最后去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一共15个月。不仅播洒声望,也收获真金白银,赚了100万法郎。在南美,她还热衷于猎鳄鱼,带着一只活的鳄鱼当宠物——名为阿里·嘎嘎,终因消耗过多牛奶和香槟死在半路。路途艰苦,风尘仆仆,这样的逸事有助于体面。1888年,她前往意大利、埃及、土耳其、瑞典、挪威、俄国。
1889年初,达马拉重新出现,身无分文、病入膏肓,莎拉再次原谅他,安排一切,也再一度被严重伤害。8月,达马拉因吸毒过量病危,莎拉赶到床前护理直到他辞世。达马拉享年34岁,葬在雅典。莎拉穿了一年丧服,为达马拉塑了一尊雕像,只要经过雅典必去达马拉的墓地献花,从此之后,她的正式签名一直都是:“莎拉·伯恩哈特,达马拉的遗孀”。想莎拉一生阅人无数,裙下之臣不乏巨贾显贵,但爱她的人她不爱,虐待她的人她始终爱。心理学家可以找这个例子好好研究一番。上世纪70年代,有部电影《不可思议的莎拉》,演绎了这一段故事,可以一观。
莎拉与剧院:挚爱所在
经历情劫之后,莎拉·伯恩哈特预备做自己命运的主人。1891-1892年,她前往欧洲、南北美洲、澳大利亚,此次带回350万法郎。在“百万富翁”的时代,莎拉的收入足以让人眼红。用这些钱,莎拉在1893年她买下文艺复兴剧院自己运营,实现“演戏自由”。在戏剧史上,这足以写下惊人的一笔。
1894年圣诞夜,莎拉急需一份新年演出的歌舞剧海报,可是设计公司放假,幸得一个寒微的捷克籍插画家临危受命,独立拿出了设计方案,这就是阿尔封斯·慕夏(Alfons Maria Mucha,1860-1939)设计的海报《吉斯梦达》。充满异国情调的画面上,吉斯梦达穿着华丽的拜占庭礼服,头饰兰花,手持棕榈,一缕标志性的金红色头发提示着这是由女演员莎拉扮演的剧中人,她背后则是复杂美丽的纹饰。这个海报尺幅瘦长,真人大小,色调微妙,风格独具。1895年元旦,《吉斯梦达》在巴黎一经张贴,迅即轰动全城,不少人为了得到海报不惜做贼——乘着夜色将它从墙上撕下来。莎拉对慕夏大加赞赏,与他签订了从海报设计、舞台设计到服装设计的系列合同。依靠莎拉的影响力,慕夏成为新艺术运动中最有名的设计家之一,而慕夏为莎拉设计的《茶花女》、《哈姆雷特》、《托斯卡》等海报,也使得莎拉的女神形象日益深入人心。
文艺复兴剧院叫好不叫座,莎拉的负债额高达200万金法郎。祸不单行,1898年莎拉被诊断患有卵巢囊肿,理所当然,她只想由“医生上帝”波齐来为其手术。手术开始时,囊肿已有“十四岁孩子的头颅那般大小”,波齐给孟德斯鸠伯爵写信说,莎拉”果断刚毅、内心强大、谦和温顺,令人钦佩……六周后她便可以重返舞台。” 康复后,有魄力的莎拉签下一个更大的剧院:拥有1500座位、比文艺复兴剧院大两倍的民族剧院。1899年剧院新张,改名“莎拉·伯恩哈特剧院”,前厅里挂满等身大小的莎拉肖像,租借合同时限25年,此时莎拉55岁。
莎拉·伯恩哈特剧院里上演多种多样的剧目,必有一部适合美好年代的巴黎市民和旅行者。而莎拉自己并不被剧院所束缚,她经常性巡演世界,光去美国的“告别巡演”就有三次,因此赢得一个“火车女神”的绰号。她在伯恩哈特剧院的招待室、她在布列塔尼的海上度假别墅美丽岛,时常举办各种社交聚会和文艺集会。当此际,莎拉是巴黎社交界当仁不让的巨星,盛会的主角,万众瞩目的中心,半真半假的“我的朋友莎拉·伯恩哈特”是顶用的敲门砖。声名所致、谤亦随之,小报上关于莎拉的花边新闻从来没有停歇,莎拉的“不道德”是报刊的销量保证。从某种意义上说,流言对于维持她的女神地位不无裨益,比如说她“辅导”了一批女演员,包括名声遐迩的交际花、“巴黎最美的女人”莉莲·德·普吉(Liane de Pougy),莎拉诚恳地告诉莉莲,如果在演技方面毫无天分,那就不要多说话,当好“眼睛甜心”就好,这样的互助关系也巩固了她的地位。普吉等人向莎拉学习,将生活照、定妆照、剧照,做成可以售卖的商品形式大量印行,大大提升了“美好年代”的颜值。
早在1880年,莎拉就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别致的青铜形象,混合了蝙蝠的翅膀、鱼的尾巴、她自己的头和骷髅。“妖女”?那又如何?!莎拉·伯恩哈特坚持自己的道路,改观了“女演员=交际花”的社会偏见。1906年,她成为巴黎音乐学院教授。1914年,她获得法国荣誉军团勋章——奖励她作为艺术督导的成就。在长达半个世纪的表演生涯中,她先后失去了一片肺叶、一个肾、一条腿,但是她屹立不倒,高龄还在反串哈姆雷特。每晚她的剧院谢幕时,掌声雷动,观众发出的喝彩声堪比罗马角斗场,一半给她的演技,一半给她的精神。
莎拉·伯恩哈特79岁辞世,她的葬礼是她曾经的崇拜者维克多·雨果之后最隆重的。三万巴黎人跟着她的灵车行进,围观者填塞街道。在经过莎拉·伯恩哈特剧院时,成千上万的鲜花从楼顶抛下、覆盖了她的灵车。按照她的遗嘱,灵柩旁边是一群小学生,虽然名流显宦齐聚,没人有资格在莎拉的葬礼上讲话——她依然是葬礼的主角,谁敢跟她抢戏?!
附:
1.莎拉66岁时还有一位27岁的情人。去世百年后,报刊说:“过了一百年,莎拉还是不道德的”。
2. 巴黎有莎拉·伯恩哈特小广场。她的墓地常有人献花。
3.有一种叫莎拉·伯恩哈特的小甜点,头尖尖的,据说是根据莎拉饰演的哈姆莱特的头盔命名。
4.有一种叫莎拉·伯恩哈特的芍药,有斑纹,开起来真的热烈,像她的一生。
5.据说一部有关她的新电影入选戛纳,期待。
6.她的自传这样结尾:“我决心活下去。我决心成为我渴望成为的伟大艺术家。从今以后,我将全身心地投入生活。”
十年前写过莎拉·伯恩哈特。今年买了几次莎拉芍药,甚是欢喜。假期读了莎拉自传,看了百年纪念展图录,就自己感兴趣的部分进行补写。留念。
我的莎拉·伯恩哈特像册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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