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收录了两个发生在伦敦Cafe Oto现场录音。有很多场地都只专注于实验类的音乐,Cafe Oto不知道能否算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前几天场地运营主理人发fb说,场地今年的档期已经全排满了。这是三位音乐人的合作专辑,不过顾名思义,不完全是三重奏。三位音乐人是Ecka Mordecai, Derek Baron, Rory Salter。两段录音都有Rory Salter的参与。A面是Ecka Mordecai x Rory Salter二重奏,时间是2023年2月16日。Rory使用吉他,反馈,电子,蛋笛(似乎是用鸟蛋做的笛子?);Ecka使用大提琴,人声,还有椅子。据说演出试音时发现椅子咯吱咯吱响,于是他们就在上面安装了一支接触麦克风。
B面是Derek Baron x Rory Salter二重奏,时间是2023年4月11日。Rory使用蜂鸣器,反馈,磁带,磁头,音色旋钮和开关;Derek Baron演奏钢琴。Derek演奏了巴赫,但是是以非常慢的速度。Rory的磁带使用方式也很有趣。他把磁带贴在笔记本的一页,然后用磁头去划。介绍一下这三位音乐人
Rory Salter 是一位音乐人/艺术家/技术工作者。他住在伦敦。他参与的项目在很多厂牌发行过作品,比如 Alter, TakuRoku, Infant Tree, Teeth, MAL, Bison, Kashual Plastik… 他的音乐组成包括对于原声/电子乐器的实验探索,错误的技术应用,磁带,反馈以及人声,其音乐动机与变化与混乱的环境、物件以及行走密切关联。Rory Salter 运营着厂牌Infant Tree,一个可爱的小厂牌。Infant Tree发行过李松、谭硕欣、阿部薰没有未来的磁带和小CD。前不久刚刚发行了孙一舟和颜峻的二重奏。Rory Salter 也化名代号为Malvern Brume
Ecka Mordecai是一位英国艺术家,住在伦敦。她的作品介于声音、表演和嗅觉之间,由感性所驱动——将大提琴、马鬃竖琴、人声、陶笛、气味与即兴交织成基于时间的物体,带来复杂的情感。这种以身体为主导的实践既亲密又严格,挑战了形式,打破了流派的限制。例如Aequill Sound,这是一系列受东伦敦音景元素启发的小众香水;或是专辑《Promise & Illusion》,Ecka 使用了吱吱作响的门铰链的声音。Ecka 的表演始于2010年,她曾与David Toop, Malvern Brume, Thurston Moore, Keeley Forsyth, Ilan Volkov, Ex-Easter Island Head, Greta Buitkute, Dave Birchall, Kate Armitage一同表演。她也参与一个二重奏Mordecoli (和使用磁带机的音乐人Valerio Tricoli),一个三重奏Circæa (和Andrew Chalk, Tom James Scott)。Derek Baron是一位作曲家/作家/教师,在芝加哥和纽约生活。他在Penultimate Press, Regional Bears, OtoRoku, Recital等厂牌发表作品。他参与的项目包括素人室内乐团Cop Tears,音乐/写作二人组Permanent Six Flags。他和Emily Martin一起运作厂牌Reading Group,发表新录音和历史档案录音。Reading Group最近发行了颜峻的黑胶唱片,而很多年前他们出版过高嘉丰的精选集。Derek Baron的近期计划包括Cop Tears的一张名为《Our Favorite Music》的专辑,Permanent Six Flags的一本书,一张个人室内乐独奏专辑《Holy Restaurant》,一些给舞蹈和电影的作曲,为室内乐团Apartment House创作的作品《The Game of Letters》。这两个现场录音由 Billy Steiger (A) 和 Kyle acab (B) 录制;由 Shaun Crook (A) 和 Rory Salter (B)混音;母带制作是Rory Salter。
在准备这张专辑发行的时候,三位音乐人也都各自写了一些东西,是关于当时现场演出的一些回忆。这些文字也都收录在磁带中,由李松翻译。附文见下。虽然三段文字并没有标明作者,不过并不难辨认。Derek Baron很有范儿地走向舞台靠后的钢琴,舞台的灯光感觉比平时要更亮更冷一点。Rory Salter坐在舞台和观众的边界位置,他的桌子放满了物件。Derek放置乐谱时纸张发出的沙沙声,一个喷嚏,还有逐层叠进的声音,让我的耳朵进入了背景噪音模式。我感受Rory音乐的方式就像是我在都市中行走时感受的声景,不是因为他的乐器听起来像是汽车、工地或者抽风机出口的声音,而是因为这些乐器的行为如此。我的耳朵变得饱和,无法去聆听某一个具体的部分,于是我把自己“关闭”,将声音感知为一种压力:天气变化。在这样模糊、厚重的空气里,Derek缓慢且深思熟虑地开始演奏巴赫《上帝教导我们要仁慈》里的第一个和弦,让不同部分的连接意义重大。他演奏钢琴时那种直白温柔我从来没听到过,有一种对于演奏意义的缺失、成熟或是接受。听着他们的演奏,我感受到一种可以称之为“肯定”的情感——Derek决定演奏这种借来曲子,同时Rory没有明确目的地即兴。他们一起传达了一种不成文的叙述,一种不知情的情况下的知情感。Rory把他的一堆电池供电的蜂鸣器开启,将Derek淹没在长长的嘈杂声中,我欣然接受了我们的命运,观众被埋没在刺耳的喧闹声中。那感觉挺对的。所有部分都演奏了出来,所有元素的表达没有紧张或不信任。第二天,一位当时的观众在Twitter上写道:"昨晚,我在Cafe Oto看了一个人在演奏电池”。我那天晚上不是观众,所以我听那晚的录音有些后见之明的神秘好处。如果没有看到相应的犹豫的双手,或是在决定拨弦还是刮擦之前,先转头来倾听彼此发出的声音,作为一个听众,我会认为每个这样的决定都是注定如此的——我正听到的是一个精致的作曲,由人声、弦乐、塑料按钮的咔嗒声、椅子的吱吱声、吸管吹出的气流层层叠加。在大提琴的四音重复的乐句里,那零星的弹拨声填补了空隙,制造了一个音色的空间,使低沉徘徊具有不可能有的重力,从上而下,在空间里如同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日晷一样:怎样去聆听这样的录音,让我们记住它也可能是任何其他的方式?换句话说,“这个音乐是即兴与否”背后的问题是什么?比如说,你如何在不说话的情况下做一个关于弦的震动特点的演示?拨弦、弓拉、颤动、担心、咕噜、点击、发挥、拍照?旋转式小陈列柜中的物品其实也在看着你:一对糕点或钻石耳环,由于玻璃橱窗的强光你无法分辨它是什么。这时旁边有人咳嗽了一下,你才回过神来。但这不仅仅是回归日常的舒适平静 ——冬季的下午场演出?——而是认识到,无论我们喜欢与否,所有音乐都是即兴的。我感觉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喜欢”。当Ecka和Rory创造这个特别的漩涡时,我正在准备一次会让我苦恼一阵子的横跨大西洋的飞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会在各种键盘上不时敲打,直到四月份受到他们富有热情的招待,那时他们还在回味着今年早些时候一起演出时的音乐——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我想,在恰当的时候,我们一起创作了这段音乐。我和Ecka演二重奏的那天她病了。在开始前的几个小时里,她一直沉浸在自己能否参加这个演出的戏剧性情绪里,我是对这件事最紧张的那个。我们在演出之前决定用蜡烛计时,是在Depford的Lai Loi超市买的那种细长的、亮红色的蜡烛,大概能烧20分钟。我们把蜡烛插在土豆上,摆在我们面前的小桌子上。也许在听这份录音的时候,你也可以沉浸在同样的环境中,摆上几支蜡烛。对我来说,它指引着音乐。我和Derek在网上聊过一些,大多是关于Reading Group发行的唱片和运费。我们在OTO演出的那个晚上是我们第一次线下见面,对我来说,这也是我第一次与一个之前从未看过演出的人同台。Derek问过我对演出有什么想法,还告诉我他自己排了排我之前唱片里的一些钢琴部分。我们最后决定不管这些直接就跟着感觉来了,Derek还拿出了一些乐谱。我带了一些在最近的个人独奏表演中常使用的乐器。连着9伏电池的压电蜂鸣器、一个拆下来的磁头、贴在笔记本上的磁带碎片、小型反馈设备、开关,还有带内置测试声音的老旧前置放大器。那天晚上我们是第一个演的,白色灯光有点刺眼。对我来说,这两个演出的录音放在一起感觉很对。它们在演奏和回放中互补。在听的过程中,你几乎可以把它们合起来,就个人而言我感觉到了共鸣。这些录音让我印象深刻的一点是,是对我来说那种和破碎一同演奏的感觉。听到Ecka感冒的声音、我和那些失灵设备的交互和反馈、Derek节奏缓慢的独奏 —— 甚至包括Ecka不经意被扩音出来的椅子咯吱声,还有11号晚上那晚录音出现的技术错误。对于我来说这些元素不是“美好的意外”,而是对状况的认可,并在其中找到表演的空间。对我来说,在那些我们没有试图打磨或控制的时刻,有一种快乐与紧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