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01 夏夜的普鲁斯特

夏日夜晚，天色也更为明亮。大地像有一只水晶盘托着，已经沉落的太阳透过它反出盈盈的光采，从天顶到地平线上，细腻的、逐渐明亮的蓝色过渡，最明亮的金星和星散的其他闪亮白点，分明的云聚成大块，在轻缓的风中移动，仿佛离人更近、离天更远。我想到白天读到的普鲁斯特，他写到一条河，孩子们用玻璃罐捉鱼，把它放到河里，罐子满了河水，河水包裹罐子，透明的水中一只透明的罐子装满透明的水。罐子给了清凉的河水以形状，河水给了坚硬的罐子以甘洌，河岸边的我感受着感官的交融和想象的实感，岸边的金纽扣花的香气，孩子们的声音，都随着那目光的定点消失在知觉里，就像我看着一片迷人的蓝色天空已经滤去了车辆和人们的声音，树木一样无声运动，仿佛河中的水草招摇。罐子的形象扩大，包裹了我眼中的世界，我和天空、星星、云、树，还有楼和人，都在这透明的玻璃罐里，它给我们的生活以形状，或者说起码的轮廓；其中的空气和颜色、水草般的树木、游鱼似的人们，又给我们感官丰富的体验，丰富得让我们难得晃一晃神。这种难得的时刻，如一阵轻微的耳鸣，把我与事物的距离拉远了一点，如同潜入水中，我看到一条鱼距我两臂远，双倍的「触手可及」变得希望渺茫，如果它向我游来，也只是一种游戏似的善意，因为它随时可以倏忽游走，把我留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