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 / “要去柏林了”

整个三月都在杭州，安静充实地生活。尝试「数字断舍离」，关掉了朋友圈，很快get used to“不去主动了解所有人都在干嘛”的状态；常常在西湖旁散步和骑车，体会到《桃花源记》里世人误入桃源绝境的心态。

杭州人爱讲“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雪西湖”。但晴日的西湖就美得惊人，湖边亭子是阿姨和阿叔们的文娱聚会，歌声不断。

杭州人总是温温柔柔不急躁的， 骑车或走路不必担心车不让人。

之前跟很久没见的朋友见面，一起兴致勃勃地赶去餐厅晚饭，结果我们都没注意，她开车一脚冲下路边阶梯，车身变成跷跷板，车头朝下，我们面面相觑：这可是在热门景点门口，太丢脸了！

好在保险公司派人来处理这个「紧急事故」，在整个过程中，附近路过的陌生人主动过来帮忙和出谋划策。一位中年大叔帮着搬了好多大石头，把车垫起来，最后多亏他出力搞定；其他散步路过的阿姨爷叔也在旁边安慰我们，说经常有人没看到这个阶梯冲下来的，都怪没有标志牌，不是我们的错。

三月的平静里也埋了一颗「炸弹」——三月即将结束时，我发现自己要去柏林了。那个我读过很多写她的文章、看过很多关于她的影像、想象过很多次漫游其中的，柏林。

GOOD GIRLS GO TO BEIJING BAD GIRLS GO TO BERLIN

之前住在北京的胡同时，有次去参加附近市集，随手拿了一张卡片，背面写的是“好女孩去北京，坏女孩去柏林”。我跟朋友笑着打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当「bad girl」？

结果今年秋天，我真的要去柏林了。

去年夏天申请的一个fellowship突然发来录取邮件，告诉我：congratulations!

于是我会在柏林开始为期一年的项目，由主办方基金会提供全额奖学金。其实申请过程中心态大起大落，一度觉得自己根本够不着，所以干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但最后真的惊喜来临，我却比自己以为的平静许多。大概跟开始练习冥想有关，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享受这种平和的、humble的喜悦。

项目是我自己选择和设计的，主题是城市与艺术文化，具体会做什么以及关于项目的更多有趣信息，之后很可以另开文章分享。

跟柏林其实只有过一面之缘，是19年的柏林电影节。

我跟几个同时在英国上学的朋友一同去，拿学生pass，意味着每天早上去兑换当日想看的电影场次即可，不用再额外掏钱买票。

于是我们每天5点多就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搭地铁，到了电影节售票大厅，早来的全欧洲的年轻人们席地而坐，抽烟、吹风、开茶话会以抵挡困意。最拼的一天，我看了六部电影，灌了三杯咖啡（结果还是在影院里香甜昏睡！），跳过两顿正餐，晚上回去时在地铁上用手机敲长长影评。

被当年的聊天记录笑死

印象深刻的是电影节那周冷得出奇，还没去过俄罗斯和东北，所以那一年的柏林就是我人生中的寒冷之最。半夜走在街上，刚拿出手机就冻到关机，最后我们好不容易走到Berghain，已是半夜三点，被门卫毫不留情地拒绝，“sorry, you can’t go in tonite. ”

我气鼓鼓地转身一边走一边想：下次我一定要比local还local，进去跳到天亮。

但又怎么能不爱柏林呢？

她是全欧洲乃至全世界文化最活跃的城市之一，艺术家数量仅次于纽约，而不同于寸土寸金的名利场纽约，她是野生的、平等的、充满想象力的。

柏林的历史为她留下了许多可供艺术工作者们占据或改造的废弃空间（工厂、房屋…)，滋养出生机勃勃的、数目众多的在地艺术&文化实践，在当代生活的地图上不断增添色彩。

像我喜欢的公众号说的，柏林“可能不怎么穷了，但还是很性感“。

自由的眩晕 vs. 自由的甜美

当然有得必有失，也要为此放弃掉很喜欢的工作机会。未来几个月，我决定过一过非（无）常（业）自（游）由（民）的生活，重心会放在这些事上——

1. 学语言（从零开始的强化德语课程&继续学西班牙语）

2. 为项目在柏林的research做准备，继续看书+查资料

3. 提高产出，每周写作，改变以前不定期更新的状态；同时探索更多内容创作和分享的形式

4. 继续跟伙伴们合作一些艺术/文化/影像有关的side projects，期待创造更多的连接和公共意义

5. 德国历史和文化补课，有大量纪录片和剧集要看

6. 提高健身频率，精神和身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7. 补之前电影系课上积攒的片单

另外，会时隔四年后重回大理，线下认识网友们，看看大理与四年前拍的纪录片里有何改变。

这其实是我和朋友们想象过许多次的理想生活，而当它真的到来，我又开心又忐忑：担心经济状况会不稳定；担心自己效率低，浪费时间；担心跟那些认真工作的人相比，我不会产生什么concrete的成果；担心会慢慢自我封闭，云云。

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担忧，尽管自由是“令人眩晕的”，但我更不希望放过品尝自由之甜美的机会。虽然在时间管理上我还亟需改进，但直接把自己丢到「一天24小时都是你自己的」这个终极状况里，或许反而能更快、更清晰地自我成长。并且，一点一滴的进步与感悟，都会完全属于自己。

我也很好奇，能够自主掌控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会改变我什么？

或许，仅仅舒服地生活着是不够的

三月最后一个周末去了上海。好朋友们都在上海稳定下来，每次我回去仿佛回娘家，总有好吃好喝款待。

周日的上海天气格外好，气温飙升像初夏，去西岸野餐，晒太阳，聊天，喝酒，是我生活中小小的「火花时刻」。

也去了女友A在上海的新家，是位于法租界的老式电梯洋房，上楼之后要先用钥匙打开第一道门，然后穿过长长的木地板走廊。她大概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精心布置，是我喜欢的风格，拥有许许多多充满审美的小细节。她说从北京回到上海后，才意识到上海处处好。

上海或许也的确是国内最好的城市，充满着机会和明码标价的享乐。有能力与野心的男男女女们很快可以淘到金，然后也同样快地张罗好自己的中产标配生活，在这个香氛泡泡里舒适躺下。

跟女友吃Brunch，她讲，她除了做博主需要写的俏丽软文外，今年更要紧的是文学创作。贩卖自己放大的情绪的那个阶段已经结束了，她要创造新的人物、主题和故事。

我们照例坦诚分享纠缠不清的人生困惑，但这一次却没有以往那样沮丧。她要写小说，我要去柏林，我们会有很多动人旅途。

我突然想到：Fine dining、cocktail party、滑雪、艺术展…固然都很好，都是让生活有滋有味的重要调料。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 或许，仅仅舒服地生活着是不够的。

女友B是律师，真·上班如战场·律政俏佳人，周末不加班则多半献给现代舞，每年会参加舞团演出，因为“Ars Longa, Vita Brevis (人生是短暂的，艺术是永恒的)”。

女友C为事业频繁出差熬夜，但会组织朋友们一起写文章发声，普及常识。

刘瑜在很多年前的书里写了一个比喻，“有胃口的灵魂”。即使今日的世界已不再新鲜美丽，很多时候更像劣质冰箱中端出来的隔夜菜，但我仍想和朋友们一起，保持我的胃口。

没有什么心碎是不能承受的

三月也交了些新朋友。

认识了一位姐姐，81年的，但看上去也就30出头，有点像赵涛的长相，脸和五官都是圆的，不显老，扎起马尾显得神采奕奕。

她去年年底刚离婚，两个孩子判给了前夫。她说，在前夫刚提出离婚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在我老家那个小城市里开车转来转去，看到高楼，真的就想爬上去跳楼，一了百了。

她几乎是净身出户，一个人从山东老家开到深圳，决定从零开始新的生活。讲到要自己创业，她爽朗地笑起来，“姐姐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她讲过去的时候很平静，所以我也觉得轻飘飘地没有实感。后来，想到自己为了一点小事都可以真情实意地痛苦许久，她经历过的心碎，应该是我不能承受的。

但又或许，没有什么心碎是真的不能承受的。

在刷豆瓣时，会不时看到友邻们转发一个女人为自己水果店打广告的动态，她是之前“巫山童养媳“的当事人，如今带着先天患病的女儿独自生活，每月要付高额医疗费。于是加入了友邻们买水果的行列，而且迄今为止收到的几批水果，都非常新鲜好吃。

我并不是个非常tough的人，但能够有幸看到甚至支持那些与巨大的心碎和残酷抗争的女性们，就感到自己也「坚硬」了些。

Spark is not crush, it’s love.

之前有天写了这段话，想贴出来提醒自己——

我希望未来的人生，spark可以少一点，谨慎一点，但是认真一点，持久一点，就像对待“爱”的态度一样。Cuz spark is not crush, it’s love.

最后想分享三月日常PLOG，希望你也生活开心：）

公众号：致命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