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觉高考梦

今早起来翻看朋友圈，发现有许多关于高考的信息。方才明白，今日是2020年高考首日。就在我睡觉的此刻，想必有不少学生已经到达考场了吧。细细算来，今年恰是我高考的第十周年，从2010年到2020年，不多不少，恰好十年。十年从历史的刻度上来讲，短之又短，但从人生的刻度上来讲，却是长之又长。

十年前，我19岁，那时候懂什么呢？什么都不懂，蛮以为人生最难的关卡就是高考，迈过高考就能一马平川。如今稍经世事，明白了高考只是人生的难关之一，后面的难关一样不少，这么一想，不由得让人垂头丧气，似乎人生就是不断地闯关，哪有快乐可言？可是十年前的自己可不是这么悲观的，那时候的自己多乐观啊。在墙头用毛笔字写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就以为能考上（自然没有），和当时的哥们谈天，畅想未来的人生时，聊到激动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是在那时候的遵义市遵义县读书并高考的（如今遵义县早已被撤销，改为播州区了），遵义县的县治在南白镇，所以我们都不叫那个地方遵义县，直接叫南白，别人问你在哪里读书时，一般都是很简洁地回答——南白。关于我高中读书的地方，是个中国最常见的小县城，县城坐落于山中，有两条纵线贯穿，是典型的带状城市。我们学校就挂在一条纵线上，背后是山，山中有修得很富丽的佛寺，我高中时经常去寺里玩。我们的高中学生人数极多，初中生加上高中生，有六千多人，当然复读生占了很大比例，我总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选择复读，难道还没受够高三的苦么？

我就是在这样的城市与学校读书生活了三年，到高考时，人都还是懵懂的，不知道为何三年时光一下子就过尽了。于是匆匆忙忙地被裹挟进高考的漩涡里。那时候我和我堂哥在校外租房子住，以为这样能对学习有所帮助，后来发现效果寥寥，倒是在校外住，很是方便了谈恋爱。记得高考前夕，我是有努力学习的，每天中午也要抱着书看半小时才睡午觉，那时候我堂哥的朋友经常来我们那里玩，他们极吵，根本让人看不进书以及睡不了午觉。有天中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拿出要和那群人干架的架势，准备赶他们走，我堂哥看到了苗头不对，就赶紧带那些人走了，我还不解气，追出去冲着我堂哥吼——你不要再带他们来了！吓得我当时的女朋友赶紧追出来拉住我，生怕我和那群人吵起来后被他们打。后来不知道我堂哥给他的朋友说了什么，他们就真不来了。当然高考前夕也不一直是剑拔弩张，时刻准备着的，有时候我和我朋友也会花整个中午的时间，用电夹板夹头发，把所有的头发夹得直直的，夹直的头发会全部蓬松地立起来，像是芦花一般，一走路头发就都会整体晃动，非常有韵律和光泽，当我们这样走进教室的时候，心里常常是既欣喜又忐忑的。

那时候我的女朋友在读高一，离高考遥遥无期，所以不大能明白那时候我总是忽上忽下的情绪，那段时间的我就犹如我们那里的天气一样，一会儿还是开心的，再过一会儿就生气了，脸色不好了。所以那段时间我们总是闹别扭，幸好她脾气好，也知道我要高考了，不能影响我，所以常常无限地包容了我的坏脾气，和她吵架时，她总是只流眼泪不和我说话，而混蛋的我哪里理解这些呢？终于有一天，她在中午陪我复习的时候，我转过头对她说：“要不然高考完我们就分手吧！”她听到我说的话后，愣了半响，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拿出了什么样的理由，她总之是点头答应了。于是在高考结束后，我们就真的分手了。现在回想，也许她答应我分手，也是怕她不答应的话会影响我高考吧。

高考前的那半年，父母已经将我的生活费从每月五百提高到了每月七百，他们不能像别的父母那样能来学校陪读，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下重视。其实父亲在高三下学期就问过我，要不要母亲来学校给我做做饭什么的，我当然立马拒绝了。那时候母亲要是来了，岂不是就知道我谈恋爱了吗？我自由惯了的人，一向很不适应有人像是保姆那样地照顾自己，所以我生怕母亲来。每次电话时都反复叮嘱他们，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说，今年九月我就到你们那边来了。那时候我父母在厦门，我理想的大学就是厦门大学，我蛮以为我能考得上的，当然父母在我长久地洗脑下，真以为我能考上厦门大学，所以当最终成绩出来后，父亲一直鼓动我复读，而我打死都不会复读的。

犹记得高考那段时间的天气一直很好，似乎哪里都是明媚的阳光（貌似回忆都有这个问题）。准考证发下来那天，似乎是下午，我拿到准考证后，和同桌说了好多话，我的同桌是个很漂亮阳光的女孩子，我们一起同桌了很久很久。那天和她说话的感觉，似乎是甜蜜又哀愁的。我高考的考场是在我们学校旁边的二小，和我住的地方不远，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像是我同桌都被安排到四中去考试了，那个地方很远。更幸运的是，我和我堂哥在一个学校考试，考场隔得也不远，考完语文后，我堂哥在外面等我，我出来后，堂哥笑着说他都出来好久了，一直等我。第一天考试结束后，晚上我竟然失眠了许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是我匆匆的高中三年以及对大学的憧憬。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倒是不困，但为了防止自己瞌睡，我还是泡了杯咖啡喝。高考考试平淡得不像话，和平时的月考模拟考差别不大，所以现在我完全想不起高考时我做卷子的情景，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只记得考完最后一科时，负累许久的身心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轻盈得像是可以飞入云中的云雀。

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们班级的毕业晚会是放在高考前还是高考后了，似乎是高考前，也似乎是高考后，我只记得高考完后的晚上，我心情突然很怅然，于是就一个人在县城的街头闲逛。在路上遇到了我高中玩得最好的朋友，我们站在街头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各自分别，这么一走，就是十年未见。后来我的同桌叫我去玩，我们两个人在网吧坐了好久，然后我送她回去，在楼下时，她对我挥手告别。后来我们曾多次相见，但却有越来越陌生之感，她结婚时，让我去，我很不近人情地拒绝掉了。

高考完的暑假太过于漫长，也特别热，我去了厦门，去一个制衣厂做暑假工，天天拿着蒸汽熨斗烫衣服，又热又累。在那里我认识了刚从学校毕业，来这个厂实习的一个女孩子，我们聊得很来，当了朋友好多年，后来也慢慢失去所有消息，江湖不复再见了。最终随着暑假结束，大学生涯开启后，我才从心里彻底斩断了我的高中情愫，彻彻底底地告别高中了。

前段时间，我同桌在qq空间里发状态纪念她和学生们备战高考的46天（她现在也是一个高三班主任了），我看到她的状态后，才忽然想起我们已经距离高考十周年了，于是禁不住无限怅惘。她在状态里说或早或晚，终会散场，我觉得她说得很对，高考与其说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关卡，不如说是人生中的一种告别与开始。前面一种人生，在高考这里结束了，后面一种人生，从高考这里开始了。

2020.7.7于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