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包子

1930年上海的某个冬日早晨，包子铺门口排满了长队。

这小姑娘咋排在这儿了？一个满脸夹心肥肉像面团脸的男人说。他手插进上衣兜，脖子缩进衣领里。

小姑娘急急地往前凑。家里小弟弟病了，我得赶紧买了包子回去，不然他要从床上掉下来的，因为没人照看他。

那也不行啊，大家都是排着队的啊，谁家不急啊。我家孙子还饿得嗷嗷叫呢？男人说。

男人身后的女人发话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挤在这里了？她身穿一件貂皮大衣，戴着红手套，那手套是丝绒的，手套口处有一圈狐狸毛。她拿手捂着脸，挡住风。

女人身后站着一个豁牙的女人，她看着小女孩，心里生出一点心疼，但是觉得不能不与人们站成一队，要是你行好心，大家会觉得你傻，这么冷的天，你让她我们还不让呢。女人突然哼起歌来了。

小女孩只好模糊大意地站在女人身后，想着大家不计较也就算了。

身后的女人却不这么想，猛地一挤，险些将女孩撞倒在马路上。女人大喊起来了，你看这小女孩，脸皮多厚，还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呢。前面的人说你你当耳旁风了啊？看你长得倒是素净，没想到脸皮这样厚。赶紧去后面排队去！

女人身后的男人平时是个窝囊的老头，在家里被老婆欺负，在单位被工友欺负，这时候却鼓起勇气说：算了吧，这么小的小女孩，弟弟在家等着她呢。

你说算了就算了，你算什么东西。男人身后的女人说。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黑棉袄，刚才一直在抠着上面的脏东西。

女孩却并不去最后排队，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去拿包子的那个女人旁边说说情：姐姐啊，我真的是太急了，弟弟在家呢，我家里就只有我那眼瞎的老奶奶，她看不见，弟弟从床上掉下来那可咋办啊，那床那么高。

卖包子的女人却装作没听见似的，只管给买包子的人拿包子。突然她问了女孩一句：你要几个包子？

一个素包子。

去一边吧，要一个素包子还来插队，真是……女人一脸的厌恶。

女孩只好去后面排队了，心里想着弟弟肯定从床上掉下来了，没命地哭着，真不该把他搁在床上的，应该抱着出来的，但是这么冷的天，抱出来又要感冒了。他的感冒还没好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