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racao

最近常常想到Curacao，这个加勒比海岛国应该是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了，也是我除了中美之外待的时间最长的国家。因为学习的缘故待了三周有余还过了一个生日，缘分真是不浅。

去过的海岛也挺多的，基本上都很喜欢。还记得在佛罗里达州Key West的时候，我和小贵走在街头，不由得呤道：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佛州作九州。热带的海风都有类似让人醺醉的功效，吹久了每个毛孔都发酵，身体积压的重担一下子就松懈了，还自然而然发出信号：让我再放松一点吧。而寒带的人普遍有警觉自律对峙的气质，面目冷峻严肃，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身体发出的信号。反正从纽约来到这里就觉得，这里谁有心思工作啊，阳光沙滩再玩玩水一天就过去了。

岛上人口很少，但挺多元，黑人居多，白人看起来都像是游客。这里的黑人普遍比美国黑人好看些，瘦、高、轮廓也精致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的缘故。也有很多从隔海委内瑞拉或哥伦比亚过来的拉丁裔，令人惊奇的是竟然有不少在这里开公司的中国人。美使馆的人告诉我们说这里很多业务比如石油开采都是委内瑞拉人在这里开办，委内瑞拉债务危机后，很多中国人接手了，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总之我还是很吃惊，同胞们竟然这么能闯。岛面基础建设都挺简陋的，很多路面还只是泥土路。岛上只有一个闹市区，Willemstad Floating Market，附近有很多步行街和商店。建筑普遍都是荷兰殖民风格尖顶式，五颜六色加上临水而建，光影交辉下挺生机盎然的。

Willemstad Floating Market

Willemstad Floating Market

View from U.S. Consulate

小贵从佛州来看我，我们乘船去附近的小岛Klein Curacao浮潜，在海上突遇大雨，大风吹大浪打，五脏六腑都颠错位了。不过雨后看到半圆规般的彩虹在海面上，很是壮阔。还有飞鱼跃出海面箭般驰骋，蛮新奇的。Curacao和周边的Aruba是潜水圣地，看地图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潜水点。可惜我们是连浮潜的兴趣都不大，和海龟略略亲密接触下便作罢。岛上有一座孤零零的灯塔，还有一艘上百年的沉船，折戟沉沙铁锈斑斑，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荷兰人留下的贸易船只。再加上满地爬的蜥蜴，这贫瘠的小岛就这么一览无余了。蓝天白云空旷的背景下，配上这么历史感的沉船，大航海时代汹涌穿越而来。不由得感叹荷兰这么个弹丸之地，在加勒比海、美洲如此大的影响，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Klein Curacao

Curacao本岛上的食物基本上都是靠空运过来的，饮用水是由海水净化的，所以物价蛮高。我甚至觉得不比纽约便宜，而本地似乎只有旅游业，都不知道本地人是怎么维持生活的。这里是第一个让我思考殖民地这个问题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它小而且很具有殖民地特点。Curacao是2012年才独立出荷兰王国，由一个殖民地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但是法庭体系、国防都还是荷兰在统治着。有半天的工夫我们去到法院参观，令我震惊的是，它们法院的工作语言是荷兰语，而本地居民大部分都不讲荷兰语，所以每一宗案件基本上都需要翻译。就是在这么不方便的情况下，殖民者还是知道孰轻孰重哪些是坚决不能放权的。

有一次我和同学Keli在餐厅吃饭，看到一个倨傲的白人在对服务生下单，Keli便问我白人在中国也得到优待吗？我说那他们的汉语得很好啊，然而汉语太难了。她便跟我说，你们中国人太幸运了，从来没有被大规模殖民过。她是黑人和拉丁裔混血，对白人总愤愤不满。我仔细想想，这个好像真的还蛮重要的。这个地球上有多少地方是没有被白人殖民过的地方呢。看着满目的黑棕人民在讲英语、荷兰语、西班牙语，就这样在大规模的种族人群中就这样在历史长河里发生了。一代代的被殖民者都会被笼罩在屈辱的阴云下，也很容易产生受害者心理，突然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写《根》这样的书。

若说让我对此地感触升华的时刻，便是一次听现场音乐会对雷鬼乐的感悟。将我放在此地此景，我真的更能理解到雷鬼乐和本地人贴合的气质。懒散热烈，节拍游离在旋律之外。雷鬼乐源自于隔海相望的牙买加，在加勒比地区挺流行，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Bob Marley了。以前听Bob Marley都是当摇滚来听的，觉得唱的都是对自由的呐喊。可是在这里听雷鬼乐，感觉还是挺地方特质的，很民谣气质。每片土地都有自己歌唱的方式，歌唱才是人们心灵扎根开出的花朵，这种音乐于本地人就像西北民歌于我吧。

也许是想家，但并不知道家是什么意思，我们这漂泊的游子在岛屿上也特别容易感到身如浮萍。岛屿浮在海面上，三百六十度都是水，那种无根的流离感我不难想象。我们就算在自己庞大的族群中也只是特别的小人物，溯命而行，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酒店就挨着海滩，晚上我们会爬上海边突起的大礁石上，看着月亮挂在天上，在黑暗的海面上洒出一片银光，从未感觉它如此之近，还神奇般指引出一条我们通往它的路。我想到《出埃及记》里摩西带领众人在海面劈出一条路逃生，这道银光多像那条路。我们禁不住大声唱歌。唱《再活五百年》：看马蹄铮铮踏破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唱《分骨肉》：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大声读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哈哈大笑，笑中带泪。 人是需要这种意境与心灵叩击回响的时刻的。中文既模糊又准确，既浪漫又通透，壮而不悲哀而不伤，只是我们无人能分享。我们就这么放肆，周围没有人，只有大海，月光，以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