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毀滅紀事：地下鐵（外一則：滅人器）
時隔多日，驚魂暫定。我覺得，還是要把這椿事表述出來。雖然這是一次偶然命中的預卜，不比得「耶誕日審判」之類，用「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的話總可以「雖不中，亦不遠矣」，悲觀的惡意揣測在實現之後，恰可偷偷在絕望中支撑起一篷堅韌，在悲觀中擠兌出一抹靜遠；但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晚，當我在十三樓的辦公室裡打開電腦之後，卻久久感到毛骨竦然，孤立無依。我所在的這幢辦公樓建築在舊上海巨賈大族的墓地舊址上，在十多年前我唸本科的時候還在這裡見過傾圮的西洋風格墓碑和叢生的荊棘，後來它們不知道哪裡去了。趕在新世紀到來之前，被清場，然後辦公樓拔地而起，長得正如一通巨碑，尤其在夜色中看起來很像。如今，一時間辦公樓裡冷風四起——我已經記不太清楚，那一晚是右手支着左腋，如何從巨碑的底座類似屭贔頭部的位置，走出這黑魆魆的大樓的。
幸虧有一輛公交車把我送回了家門口，我從單位回家不用勞駕一號線地鐵，不然我不知道我的內心世界又將會起怎樣的波瀾。我幾乎半年才坐一次地鐵，平日蟄居滬上，嚴謹地遵守兩點一線的規則，因此我時常有錯覺，彷彿置身局外，看「上海」宛若一枚彈起在空中，一面是魔幻，另一面是庸常的，不斷翻騰旋轉着的，硬幣。
上海這座城市，我之前說過它正在步入一個奇蹟時代，一件件事就這樣，在這裡依次發生，由表及里，自上而下：從天空中降下比鵝蛋小一點的冰雹，地面上一幢大樓轟然傾倒；地下，兩列火車毫無徵兆地相撞在一起。每一次，宿命論者和不安好心的人也許可從他們需要的蛛絲馬跡中編織出什麼來，但我們都可以一次次安慰自己：這是偶然事件，匪夷所思，出人意料——問題是這一次，它並沒有完全出乎意料。它意外地被我料中了。
上張形象含混的新聞圖片分割一下我的措辭，定定神，我從不想模倣泰米爾猛虎組織或者阿富汗學生軍（音譯作「塔利班」）的腔調宣稱對此事件負責。我只是像很多人一樣，對此類災難事件比較有興趣而已，但從未想過親手去傷生與營造恐怖。而在各種天災人禍之中，我對火車相撞特具人道主義之外的抽象感受：我指的是雙線時代的火車相撞，本來是來去自如，各行其道，但突然追尾、撞腰或者香鼻頭（吳方言，謂迎面相撞），也就意味着平行線上我們望不見的所在存在着一個實際上的交點，故事於是就發生了。兩道原不會相遇的線索驀地有了交集，一對始終保持距離的平行突然相吻相合，在災難表面漂浮着的血淚與人心之下，有着可以賦予雋永、寄托淵深的幾何學圖式。
這種圖式的實用價值之一，即可試圖以其平行的特徵來呼應小說中的想象與現實，或者科幻中的此一世界與彼一世界，或者宗教中的人間與樂土。這幾組不同位面彼此相似，駢生競秀，一直有人宣稱是這一端導致/干涉/影響/決定了另一端，但根據我的經驗，這種種模倣說與決定論的可信度與預言實現的機率可以等量齊觀——因此，當一個有關火車相撞的預言實現的時候，它引發了雙重的效應，不同位面上，兩組平行線同時出現了奇特的交點，它們也許可以互為隱喻。進而我們可以引申說，在預言家作一個火車相撞的預言時，兩列聲響一起從虛空中撞入現實，也就是說，預言家同時在做兩個預言——也許因為其難度，據我所知，古往今來的預言家們，強如孔子及其追隨者劉基，或者西比爾、忒瑞西阿斯、諾查丹瑪士，均未作出轟然作響的火車相撞的預言。
我也沒有做過相關預言，那是十二月二十日的事情——這個日子用漢字來表述的話，居然可以詭異地對稱起來：十二·二十——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可以參見我的購書帳以及我的朋友三三的日記，這兩篇文字以及跟帖可以證實那一天我去過福州路，進而說我那一天坐過地鐵一號線也就比較令人信服了。那天去福州路是突然起意，也是蓄謀已久：很長時間沒有去買書，心在癢，錢在叫；那一天恰巧沒課；又逢年末有報銷額度；玨氏那一日正從上海大學趕回來，於是臨時約定在福州路路口今聲書業接頭，她坐新開通的地鐵七號線來，我坐一號線去——這些瑣碎的理由促成了此次出行。也巧，我趕到一號線蓮花路站，入站的腳步晚了幾步，結果錯過了一班，正沮喪，見前方又有一列緩緩入站，二車相隔不足一分鐘。即刻沒有多想，上車，人不多，有空位，列車一路駛過萬體館、徐家匯、衡山路……
與這個城市的平庸不同，在上海的地下，日益糾結在一起，漸成規模的鐵道線上還是會時不時發生一些非日常事件的，譬如裝扮成超人、木乃伊之類的人物偶然登場，無聲無息的，猶如從湯屋到錢婆婆家路上列車中的幽靈和無臉男。但是由於人少，也還是由於乘得少，我這次和往常均不曾親眼見過這些執着于皮相的模倣秀。但我見過更早的地鐵奇跡：也許是某次與曉漁兄同行去福州路買書之行——有待哪天向他求證一下——在一號線一節車廂順向右前角，我發現了一條標語：「滅人器在座位下，必要時請取用」，標語是紅色的，很醒目，很正楷，貼得也很專業，與地鐵上其他的標識及說明文字一構端正莊嚴。剎那間，我愣了很久的神，包括構思完了一部小說，種種唸頭從歷史之謎、偵探小說到麻原彰晃之沙林毒氣，萬里千載地紛沓而來，幾乎將我的腦袋纏成一團亂麻狀的綳帶男。然後我長嘆一聲，哎，如果能隨身隨時帶個照相機就好了——下車，這件往事就這麼結束了。
可以確定是大約在二千年左右，二零零二年之前（還沒九一一呢），那時候我年輕而純良，卻總是迷信於自己的判斷力，而懷疑記憶力，還有視力。而彼一時又總有諸如「史可髮廊」、「本-拉登羊肉」以及「滅人器在座位下」之類的文字以及其他事件招引着我，屢屢在我眼前晃悠。如今我發覺自己其實記事清晰、目力尚可，還有了具備照相功能的手機，我似乎再也沒有在值得記錄的時候在場——這一次也不例外。
「滅人器」其實是一個簡單的謎詭：這個「人」是個人造的、或者說被動了手術的「人」：把原字腰上兩點剜改了去。如果將其前置三四十年，也許有人會聯想到李九蓮，但如今它可能只是某個頑童自鳴得意的把戲：「滅火器」就這樣不見了，或曰被改造成功了。但如他所願，它所製造的效果卻很像驚悚故事：還不止一驚一咋，一顰一笑——那只是開頭。那時候，職業的多疑善思就促我考慮：萬一這不是頑童的狡黠，不止是一個歷史隱喻，而是恐怖分子——年幼的恐怖分子，庶幾可以被稱作「恐怖原子」？——利用眾人思維的盲點，以及漢字的奧妙，明目張膽地傳遞兇器怎麼辦？怎麼辦（包括報警）不是我的事務，我只管我浮想連翩。小說尤會發生在萬一之處，「志怪」「傳奇」這些小說的舊名字都明明白白地展示了其來源。情節會一段一段浮現出來、拚接起來，萬一我的手真去探向那個座位底下的話——我清楚的記得，那裡彼一時正坐着一位妙齡女郎，長得有點像演員董洁，朋友們認為我比較喜歡她的民國女學生的扮相。
萬一之萬一——這同時也是災難發生的機率——那就意味着我的手伸入了一部，甚至不止一部，小說裡。當然，真相更可能是相反的，是小說之手伸進了現實，如我是聞，這在一個充滿奇蹟的國度也不覺什麼稀奇。我希望它經常在胳肢窩週邊區域驀然出現，或者恪守禮教，讓纖纖素手在一尺之前優雅地搖動，開演肥皂劇式的羅曼司也成；但事情往往要糟糕得多，就像人車相撞，啊不，火車相撞一樣，毀滅性的轟然巨響……事情發生的那一剎那間，我總是會忍不住閉上眼睛。
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應該在車過衡山路之後，時間是在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日中午，下一路是常熟路站，可轉乘七號線前往上海大學。我正想起多年前的「滅人器」，思緒又躍遷回了火車上。火車與火車相撞，如果把地下的空間平面化，那麼它即刻就會發生，我想。平行線的偶然交匯，在具象與抽象之間，我思考了很多細節，以及來龍去脈：麻花般的車廂像一條被撕裂的青蟲，但它不會蜷縮起來；災難的聲響，還有鮮血，會沿着破損的鐵軌向前流淌多遠呢？黑色的軌道裡的燈光應該都會熄滅，斷電的時候，那些車廂裡的面孔記錄了最恐懼的神態……所幸，四十個小時之後，十二月二十二日，後果遠沒有那麼嚴重。
當時，我睜開眼睛，環顧左右，車子已經再次啟動，駛離了常熟路站，半空的車廂裡人們各行其事。我使勁閉一下眼睛，又睜開來，晃了晃腦袋，以一個更為簡單的句子裊然結束了胡思亂想：所幸，這只是一個白日夢而已。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可能正是這個想法，兩天之後在辦公室裡把我擊倒。我經常有些古怪的主意，希冀着仙人、魂靈與精怪的存在；盼望着天下的格局産生激蕩而非動蕩甚或板蕩；渴想着天上掉馅饼（牛肉馅儿的）、掉钻石（要掉下來輕若棉花，上磅稱稱重達萬鈞）、掉花姑娘（要勤劳美丽又善良）……為什麼這些唸頭就莫能一現呢？
又過了許多天，又發生了多少事。我突然發現，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表現出有先知能力者，遠不止我一個。這個時代，很可能是預言家的世紀呢。其中，一位正在積極入黨的無名人士的遭遇，與我依稀有幾分彷彿，興許可以從中勘悟提高預卜成功率的竅門，他說：我想要吃饭的时候，饭否没了；我想要坐公交的时候，大巴(blogbus)没了；我想要唱歌的时候，gooooo歌没了……
009-012-026動手
010-001-017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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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001-002書：
00011790[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河北卷》[省][盲][忸].uvz
00011789[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天津卷》[省][盲][忸].uvz
00011794《榆下杂说》[安徽教育版黄裳作品系列][盲][眇].uvz
00011795《榆下说书》[安徽教育版黄裳作品系列][盲][眇].uvz
00011796《拾落红集》[安徽教育版黄裳作品系列][盲][眇].uvz
00011797《春夜随笔》[安徽教育版黄裳作品系列][盲][眇].uvz
00011798《过去的足迹》[安徽教育版黄裳作品系列][盲][眇].uvz
00011799《来燕榭集外文钞》黄裳_作家版[盲][眇].uvz
00011900《疯狂植物园》白饭如霜[dxckbl][眇].uvz
00011901《南京民间药草》周太炎+丁志遵_1956[dxckbl][眇].uvz
00011609《前尘梦影录》[清]徐康[丛书集成初编][dxckbl][眇].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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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001-003書：
00011913《画眉鸟》[希]塞菲里斯_漓江版[dxckbl][眇].uvz
00011912《英雄挽歌》[希]塞菲里斯+埃利蒂斯_漓江版[dxckbl][眇].uvz
00011902《男子作闺音：中国古典文学中的男扮女装现象研究》张晓梅[盲][忸].uvz
00011910[辽][阜新]《细河区资料本》[中国民间文学集成][盲][忸].uvz
00011817《绣像小说》7[盲][忸].uvz
00011904[豫][三门峡][义马卷][中国民间故事全书][盲][忸].uvz
00011905[豫][三门峡][卢氏卷][中国民间故事全书][盲][忸].uvz
00011903《中国古代文学中的同性恋书写研究》施晔[盲][忸].uvz
00011914《中国与达尔文》[美]浦嘉珉[盲][忸].uvz
00011909[浙][温州][瑞安卷][中国民间故事全书][dxckbl][眇].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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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001-004書：
00011911[辽][大连]《旅顺资料本》[盲][忸].uvz
00011906[豫][三门峡][渑池卷][中国民间故事全书][盲][忸].uvz
00011907[豫][三门峡][陕县卷][中国民间故事全书][盲][忸].uvz
00011908[豫][三门峡][灵宝卷][中国民间故事全书][盲][忸].uvz
00011915《万火归一》[阿]科塔萨尔[盲][忸].uvz
00011916《上海Memory：张乐平画笔下的三十年代》丁言昭+余之[眇][忸].uvz
00011743《劳特利奇哲学史》[十卷本]第四卷：文艺复兴和17世纪理性主义[盲][忸].uvz
00011744《劳特利奇哲学史》[十卷本]第五卷：英国哲学和启蒙时代[盲][忸].uvz
00011917《古文字研究》第27辑[盲][忸].uvz
00011918《美学珍玩》波德莱尔[盲][忸].uvz
00011919《『汉书·艺文志』研究源流考》傅荣贤[眇][忸].uvz
00011920《中国谚语集成：上海卷》[dxckbl][眇].uvz
00011921《镜中女孩》[美]杰弗里·福特[dxckbl][眇].uvz
00011922《查布克夫人的画像》[美]杰弗里·福特[dxckbl][眇].uvz
幸虧有一輛公交車把我送回了家門口，我從單位回家不用勞駕一號線地鐵，不然我不知道我的內心世界又將會起怎樣的波瀾。我幾乎半年才坐一次地鐵，平日蟄居滬上，嚴謹地遵守兩點一線的規則，因此我時常有錯覺，彷彿置身局外，看「上海」宛若一枚彈起在空中，一面是魔幻，另一面是庸常的，不斷翻騰旋轉着的，硬幣。
上海這座城市，我之前說過它正在步入一個奇蹟時代，一件件事就這樣，在這裡依次發生，由表及里，自上而下：從天空中降下比鵝蛋小一點的冰雹，地面上一幢大樓轟然傾倒；地下，兩列火車毫無徵兆地相撞在一起。每一次，宿命論者和不安好心的人也許可從他們需要的蛛絲馬跡中編織出什麼來，但我們都可以一次次安慰自己：這是偶然事件，匪夷所思，出人意料——問題是這一次，它並沒有完全出乎意料。它意外地被我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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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張形象含混的新聞圖片分割一下我的措辭，定定神，我從不想模倣泰米爾猛虎組織或者阿富汗學生軍（音譯作「塔利班」）的腔調宣稱對此事件負責。我只是像很多人一樣，對此類災難事件比較有興趣而已，但從未想過親手去傷生與營造恐怖。而在各種天災人禍之中，我對火車相撞特具人道主義之外的抽象感受：我指的是雙線時代的火車相撞，本來是來去自如，各行其道，但突然追尾、撞腰或者香鼻頭（吳方言，謂迎面相撞），也就意味着平行線上我們望不見的所在存在着一個實際上的交點，故事於是就發生了。兩道原不會相遇的線索驀地有了交集，一對始終保持距離的平行突然相吻相合，在災難表面漂浮着的血淚與人心之下，有着可以賦予雋永、寄托淵深的幾何學圖式。
這種圖式的實用價值之一，即可試圖以其平行的特徵來呼應小說中的想象與現實，或者科幻中的此一世界與彼一世界，或者宗教中的人間與樂土。這幾組不同位面彼此相似，駢生競秀，一直有人宣稱是這一端導致/干涉/影響/決定了另一端，但根據我的經驗，這種種模倣說與決定論的可信度與預言實現的機率可以等量齊觀——因此，當一個有關火車相撞的預言實現的時候，它引發了雙重的效應，不同位面上，兩組平行線同時出現了奇特的交點，它們也許可以互為隱喻。進而我們可以引申說，在預言家作一個火車相撞的預言時，兩列聲響一起從虛空中撞入現實，也就是說，預言家同時在做兩個預言——也許因為其難度，據我所知，古往今來的預言家們，強如孔子及其追隨者劉基，或者西比爾、忒瑞西阿斯、諾查丹瑪士，均未作出轟然作響的火車相撞的預言。
我也沒有做過相關預言，那是十二月二十日的事情——這個日子用漢字來表述的話，居然可以詭異地對稱起來：十二·二十——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可以參見我的購書帳以及我的朋友三三的日記，這兩篇文字以及跟帖可以證實那一天我去過福州路，進而說我那一天坐過地鐵一號線也就比較令人信服了。那天去福州路是突然起意，也是蓄謀已久：很長時間沒有去買書，心在癢，錢在叫；那一天恰巧沒課；又逢年末有報銷額度；玨氏那一日正從上海大學趕回來，於是臨時約定在福州路路口今聲書業接頭，她坐新開通的地鐵七號線來，我坐一號線去——這些瑣碎的理由促成了此次出行。也巧，我趕到一號線蓮花路站，入站的腳步晚了幾步，結果錯過了一班，正沮喪，見前方又有一列緩緩入站，二車相隔不足一分鐘。即刻沒有多想，上車，人不多，有空位，列車一路駛過萬體館、徐家匯、衡山路……
與這個城市的平庸不同，在上海的地下，日益糾結在一起，漸成規模的鐵道線上還是會時不時發生一些非日常事件的，譬如裝扮成超人、木乃伊之類的人物偶然登場，無聲無息的，猶如從湯屋到錢婆婆家路上列車中的幽靈和無臉男。但是由於人少，也還是由於乘得少，我這次和往常均不曾親眼見過這些執着于皮相的模倣秀。但我見過更早的地鐵奇跡：也許是某次與曉漁兄同行去福州路買書之行——有待哪天向他求證一下——在一號線一節車廂順向右前角，我發現了一條標語：「滅人器在座位下，必要時請取用」，標語是紅色的，很醒目，很正楷，貼得也很專業，與地鐵上其他的標識及說明文字一構端正莊嚴。剎那間，我愣了很久的神，包括構思完了一部小說，種種唸頭從歷史之謎、偵探小說到麻原彰晃之沙林毒氣，萬里千載地紛沓而來，幾乎將我的腦袋纏成一團亂麻狀的綳帶男。然後我長嘆一聲，哎，如果能隨身隨時帶個照相機就好了——下車，這件往事就這麼結束了。
可以確定是大約在二千年左右，二零零二年之前（還沒九一一呢），那時候我年輕而純良，卻總是迷信於自己的判斷力，而懷疑記憶力，還有視力。而彼一時又總有諸如「史可髮廊」、「本-拉登羊肉」以及「滅人器在座位下」之類的文字以及其他事件招引着我，屢屢在我眼前晃悠。如今我發覺自己其實記事清晰、目力尚可，還有了具備照相功能的手機，我似乎再也沒有在值得記錄的時候在場——這一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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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圖：黄維嘉攝，2013年12月上海莘莊某處 |
「滅人器」其實是一個簡單的謎詭：這個「人」是個人造的、或者說被動了手術的「人」：把原字腰上兩點剜改了去。如果將其前置三四十年，也許有人會聯想到李九蓮，但如今它可能只是某個頑童自鳴得意的把戲：「滅火器」就這樣不見了，或曰被改造成功了。但如他所願，它所製造的效果卻很像驚悚故事：還不止一驚一咋，一顰一笑——那只是開頭。那時候，職業的多疑善思就促我考慮：萬一這不是頑童的狡黠，不止是一個歷史隱喻，而是恐怖分子——年幼的恐怖分子，庶幾可以被稱作「恐怖原子」？——利用眾人思維的盲點，以及漢字的奧妙，明目張膽地傳遞兇器怎麼辦？怎麼辦（包括報警）不是我的事務，我只管我浮想連翩。小說尤會發生在萬一之處，「志怪」「傳奇」這些小說的舊名字都明明白白地展示了其來源。情節會一段一段浮現出來、拚接起來，萬一我的手真去探向那個座位底下的話——我清楚的記得，那裡彼一時正坐着一位妙齡女郎，長得有點像演員董洁，朋友們認為我比較喜歡她的民國女學生的扮相。
萬一之萬一——這同時也是災難發生的機率——那就意味着我的手伸入了一部，甚至不止一部，小說裡。當然，真相更可能是相反的，是小說之手伸進了現實，如我是聞，這在一個充滿奇蹟的國度也不覺什麼稀奇。我希望它經常在胳肢窩週邊區域驀然出現，或者恪守禮教，讓纖纖素手在一尺之前優雅地搖動，開演肥皂劇式的羅曼司也成；但事情往往要糟糕得多，就像人車相撞，啊不，火車相撞一樣，毀滅性的轟然巨響……事情發生的那一剎那間，我總是會忍不住閉上眼睛。
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應該在車過衡山路之後，時間是在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日中午，下一路是常熟路站，可轉乘七號線前往上海大學。我正想起多年前的「滅人器」，思緒又躍遷回了火車上。火車與火車相撞，如果把地下的空間平面化，那麼它即刻就會發生，我想。平行線的偶然交匯，在具象與抽象之間，我思考了很多細節，以及來龍去脈：麻花般的車廂像一條被撕裂的青蟲，但它不會蜷縮起來；災難的聲響，還有鮮血，會沿着破損的鐵軌向前流淌多遠呢？黑色的軌道裡的燈光應該都會熄滅，斷電的時候，那些車廂裡的面孔記錄了最恐懼的神態……所幸，四十個小時之後，十二月二十二日，後果遠沒有那麼嚴重。
當時，我睜開眼睛，環顧左右，車子已經再次啟動，駛離了常熟路站，半空的車廂裡人們各行其事。我使勁閉一下眼睛，又睜開來，晃了晃腦袋，以一個更為簡單的句子裊然結束了胡思亂想：所幸，這只是一個白日夢而已。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可能正是這個想法，兩天之後在辦公室裡把我擊倒。我經常有些古怪的主意，希冀着仙人、魂靈與精怪的存在；盼望着天下的格局産生激蕩而非動蕩甚或板蕩；渴想着天上掉馅饼（牛肉馅儿的）、掉钻石（要掉下來輕若棉花，上磅稱稱重達萬鈞）、掉花姑娘（要勤劳美丽又善良）……為什麼這些唸頭就莫能一現呢？
又過了許多天，又發生了多少事。我突然發現，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表現出有先知能力者，遠不止我一個。這個時代，很可能是預言家的世紀呢。其中，一位正在積極入黨的無名人士的遭遇，與我依稀有幾分彷彿，興許可以從中勘悟提高預卜成功率的竅門，他說：我想要吃饭的时候，饭否没了；我想要坐公交的时候，大巴(blogbus)没了；我想要唱歌的时候，gooooo歌没了……
009-012-026動手
010-001-017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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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1790[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河北卷》[省][盲][忸].uvz
00011789[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天津卷》[省][盲][忸].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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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001-003書：
00011913《画眉鸟》[希]塞菲里斯_漓江版[dxckbl][眇].uvz
00011912《英雄挽歌》[希]塞菲里斯+埃利蒂斯_漓江版[dxckbl][眇].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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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1743《劳特利奇哲学史》[十卷本]第四卷：文艺复兴和17世纪理性主义[盲][忸].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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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1917《古文字研究》第27辑[盲][忸].uvz
00011918《美学珍玩》波德莱尔[盲][忸].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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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1920《中国谚语集成：上海卷》[dxckbl][眇].uvz
00011921《镜中女孩》[美]杰弗里·福特[dxckbl][眇].u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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