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盾的音乐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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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盾在演出之前会有一个开场白,在极其压缩的时间内完成对冗长概念的简单表述,其中一个就是“Minhaus”。当然有些基本判断的人都会立刻觉得这是一个极搞的词——不知道据说那天演出台下的中外建筑设计界人士是如何想的。Minhaus 由 Bauhaus (包豪斯)而来,谭盾说,可以是明朝的明“明豪斯”,也可以是民国的民“民豪斯”……对于包豪斯——由造型同实用功能结合的现代主义设计理念,谭盾的理解不是如此基础。他在开场白中说,我们把这个老房子整体抬高了一层,底下一层是钢结构,上面一层是木结构,所以老房子+钢结构=明/民+现代结构=minhaus。实际的建筑的确看起来是这样,在水乐堂中间的剧场部分,底下一层由钢柱支撑,到二层转换为木柱,这些二合一的柱子支撑了舞台灯光结构以及舞台后部传统的木梁屋顶、舞台前部一个向中心坍陷成圆洞的天顶造型。看到这个剧场的时候我很大的感受就是……好多细密的柱子。这个二合一的柱子想要表达的就是谭盾的 Minhaus,他所谓工业和古代的结合——这种二元结合又跟其他部分东西方的结合呼应,比如音乐上的小白菜+巴赫(照搬了他的作品《鬼戏》)。工业就是钢:钢柱、钢制地板,可以敲击、可以踩踏、火花四射。包豪斯在他的理解中就是代表工业,仅此而已,不涉及我们这些人所熟知的根本的含义。这点在这段新闻稿中又有所体现:“三年前,谭盾在德国包豪斯(Bauhaus)文化之都杜塞尔多夫市获得最高艺术成就‘市长奖’。当市长邀请谭盾在一片工业废墟上建成的艺术区里举行音乐会时,谭盾从德国包豪斯风格中得到启发,提出在上海青浦朱家角尝试‘Minhaus’的概念。”
由此可以理解这个初听让人发笑的概念。(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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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乐堂观众席的VIP区域——其实应该像海洋公园那样被称为溅水区,在动感的第二部分开始的时候,一大盆水从屋顶当中的圆洞中溅下,吓着了坐在我身边的老爷爷老奶奶。不过他们似乎没有太过怪罪。透过注满水的钢制舞台,可以看到屋顶圆洞的倒影,这倒是更有意思。水波中的还有一层光影是舞台后部另一块水面反射到屋顶上的,所以随着舞台上演奏者的动作而产生波动,我所看到的景象实际上是一个三重影像。这很让我惊喜,但很可能谭盾自己没有觉察到,这大概需要坐在第一排才行。
剧场的两边,都是一个带天井的传统江南民宅。东侧的作为工作室和剧场入口,西侧的还在布置,未来会成为陶乐堂。在东侧的建筑中参观,谭盾通过打开的传统木质窗格指着天井里西侧的墙,说,这是完全保留的原本的墙,还是斑驳的样子。在其他簇新的部分的围绕中这堵墙的确特别,再往西便是中间几乎全新构建的剧场建筑。但它也带来一个矛盾,谭盾说这个建筑是整体抬高了一层,显然不是指这边(东侧),也不是指那边(西侧)。除去剧院的部分只是两个被现代化了的两层传统民宅。东侧民宅的底层,由北侧水乐堂出入口往南,还是整个空荡的空间,陡峭楼梯边的二层地板留了一个大口,作为上下联通的共享空间。但这个改造的问题出现了,如此细的柱子在中国古代建筑中是不会出现在宽敞的空间内的,而是作为墙体隔断的起点。细小的柱体在空旷的空间内显得单薄而不协调。这个问题出现在东侧的民宅,出现在中部的剧场,但是走到西侧的民宅,会发现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更粗大的柱子说明西侧民宅的功用原本就与东侧的不同。前者带有会客做用的前厅,后者则是建筑群后部隔断成各个房间的住宅区域。所以整个改造计划并不是经过精心思考的结果,带着经不起推敲的粗糙。
表演而不是音乐在谭盾的这个项目中更加突出,这里是剧场而不是音乐厅,所以沿用之前的作品也情有可原。“建筑音乐”:在剧场内的钢柱上敲敲打打更像是一种表演噱头而不是音乐作品的实际需要。这个噱头又是前面提到的各种“东西”结合引发的。这样吸引外国人也吸引国人,也是一直以来是中国当代艺术商品成就流行、卖座的保证。当然种种的努力之后,仍然是一个粗糙的产品而不是精细并经得起推敲的作品依然是可惜的。中国的文化市场存在并需要这样产品,但无论是普罗大众还是权贵都无福消费和享用“好的”东西,而艺术品的质量正是反映了我们这个由复杂历史和糟糕政治带来的平庸的时代的风貌,显得无可奈何却无比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