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情人

 在《周末情人》里，我再一次看见了贾宏声。
上一次，是在《苏州河》，那是七年前，尚在大学，看过的早忘了，只记得舞女在KTV里唱张惠妹的《解脱》，旋律动人，差点听出眼泪来。
贾宏声是去年没了的。跳楼自戕的所在，正是校友Duffei住的那栋楼。前天晚上去他家吃饭，他还特地又提了一句：就是在隔壁邻居家跳的。结果今天看电影，真又看到了。
《周末情人》摄于1995年之前。那时候王志文竟然还显得青涩。他站在学校门口等马晓晴，要请对方看电影，女孩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王志文的眼神之变化多端，实在让人惊叹。跟王志文比起来，贾宏声是有着“动物凶猛”的气势的，分头，刘海常挡住眼睛，脸上还有青春痘，两边嘴角翘起，看起来却又明明是凶悍。为了马晓晴杀人，坐牢，从局子出来，马晓晴已是王志文的女人。
但这些都不太重要。之于我而言，它深深击中我的是时光本身。九十年代初的上海，灰暗而宏大，从高楼望去，乌拉拉的房子，毕竟是中西交杂的华埠。那种色调、音响，不知为何，总让我有一种生不逢时的遗憾。那些街头的混混们，晃着脑袋和身子，堵截漂亮的女孩，眼神里透着无赖和狠劲，为女人包起砖头，拍坏别的男人的脑袋──这一切都让我深为着迷。那是一种无处安放的、躁动不息的野性，没有来由，也不知道去处，只是一味要发泄，即使明知发泄完也憋屈依旧。
对上一个时代的感伤和怀念，是每一代人无法逃避的通病。因为不可逃返，不可驳接，因此充满向往。
后来，贾宏声死了。他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向这个时代诀别。去年，我在杂志的讣闻版写了一片综述稿，费时两个钟头，然后忘记，就像忘记所有他人的死亡一样。如今，这部电影如同记事簿中的闹铃，把我惊醒，告诉我，你看似了解过这个男人，但仍必需观看他的脸，听他说话，并确认他在电影中早已骄傲然而不得体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