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俚语

设想早晨拉开窗帘，世界是这般景象——
                
                
       高更塔西提岛的牧歌，梵高滚滚乌云下的麦田，石涛牛毛般茂盛的奇峰，南宋林椿叶子拥簇的果实。他们在言说，关于个体私密的界定，关于强烈的体验和情感，关于“我用我法”的皴笔，关于精心裁切的自然盆景。绘画世界里似乎尽是俚语，却不影响彼此会心会意。也许试图建立表达的秩序、并将这一秩序渗透在从草木到自身到山川里，可称之为寻找语言的努力。绘画或建筑的核心或许是形式，但形式的核心还是关于人。
    表达总要走一条从起点a到终点b的路。a点尚在幻想中，混沌一团，一路寻找，最终接近b点，终点的b和起点的a可能已有了很大区别，可能已分解成若干份。这是好事，他们将在渴望到达的目的地和路途中形成张力。
    高更在塔西提图景里建立起空间的秩序，使塔西提的神秘先祖时隐时现。逃离了中产阶级的浮华，在塔西提岛的他终于有机会抻平过去与现在之间的时间皱褶，把神秘与日常有条不紊地安置在同一个空间里；在高更的语言里，我们能听到牧歌杂糅的原始图腾和现代生活的混响。
    梵高用看来理性却又是出自下意识铺陈出的笔触组织秩序。他不满意印象派的方式，但选用了印象派用细微笔触捕捉空气与光线的方法，也许点彩的方式特别能控制强烈的情感和体验，和技术的力拧在一起，改良这一语言秩序。
    石涛不喜董文敏的泥古，不喜“动辄仿某家法某派”，因为“书与画，天生自有一人职掌一人之事”，还是“我用我法”来的实在。面对无穷变幻的自然，人的主动性在于“尊”。“夫一画含万物于中。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然贵乎人能尊，得其受而不尊，自弃也；得其画而不化，自缚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乃所以尊受者也。”有了“尊”，就有了作为自然延续的理性。
    在宋画小品里，看似最没有重组自然的主动，出落得一尘不染清静超然。而这结果却是经过非常精心的裁切，才布置出类似盆景一样的自然。
    语言就是秩序吗？秩序就是重塑的空间吗？重塑的空间首先从排布人的行为开始吗？
    几种语言各有侧重，因愿望指向不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