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期黑蓝网刊专栏:陈卫|川端康成
来自: 袁群(不羁的心)
日本,不止是文学,日本的一切艺术都有一种我不愿承认的美、或者至少是我不愿承认的别致。我总觉得它们,它们的美,它们的别致,跟我没什么关系。同时,就像众所周知的那样,我也近似糊涂地认为:它们,来自中国这个母体,而最终由于其某种共同的极致最夺目地代表着“东方”,它们就像一个过分美过分别致、完全脱离母亲长相的女优,不仅从情感上、而且从血缘上都不再与那又老又丑的娘有关;我、我们的“不愿承认”,不知是否与此息息相关? 说到底,相对他们的共性而言,日本作家之间的差别、特别是语言风格上的差别真是不大。同样的徐缓节奏,同样的充满空洞礼节的对白,同样的无视幽默,同样的哀而不伤,同样的色而不淫,乃至同样地面对所谓的人生虚无。 大江健三郎似乎是个特例,然而他确实让我感到他的语言不太日本,正如共识认为的那样,他只是欧洲哲学化之后的日本罢了。 由于文笔统一的细腻,日本小说充斥着细节,然而与很多读者不同,我没感到他们某个细节成为某个时刻醍醐灌顶的命名,比如接近脍炙人口的《雪国》里“叶子”的眼睛与夜晚列车窗外的灯火重叠的那一幕,在我读来也就平平。他们并未塑造经典人物或者经典细节,他们塑造了经典情怀。 如果欧洲大凡沿循从虚无开始奔向现实最终得以升华的轨迹,那日本则沿循着自虚无始至虚无终、始终耽于虚无的淡泊的无望情怀。就连行动上最终那样暴力的三岛由纪夫,写起那些能剧来,也是那样地忘我、而沉溺虚无,委实让我觉得奇怪。这种淡泊充斥在各个日本作家的作品中,使人感到这些作者实在只可能是真的喜爱写作、而无半点功利之心。这种淡泊并非口头宣称,而是以绝望的信念为代价或前提;无望而望,这也是艺术的本真前提。无疑地,我说出如此跑题之语,确实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中国的情况。 整个日本的文学就像一支羽绒,反复描摹、搔挠你的内伤,就像子宫创口的复原,又疼又痒却不能直接对伤口有所作为,让伤势始终控制在文学、或者艺术本身的范畴之内,不提供所谓现实的希望或者疗效。 一向与虚无奇怪对应的,是朴素、纯洁、纯真。“纯真”无疑也正是日本美学的主体之一。无论人物是否青年,川端的《伊豆舞女》,田山花袋的《棉被》,田宫彦虎的《鹿谷》,乃至夏目漱石的《心》,纯真气息笼罩始终,历经世事的洗礼,仍能使文笔和情感如同中学生,可见日本作家对“纯真”意境深刻的浸淫和迷恋。 美与死,虚无与纯真,菊与刀。川端康成清癯的肖像,与他最后选择自杀的器具——“煤气”——这轻盈而具备戕害能力的物质,都让人感到一座漂浮的岛屿具有的奇妙的危险和不安。 2007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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