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祖辉谈黄子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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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 黄 子 华 的 黄 子 华 - 林 祖 辉 (June, 号 外 City Magazine) 上月收到黄子华的来电:「我八月会再做 Stand-up,同时纪念楝笃笑十周年。」 「 咁快就十年喇!」 仍然记得十年前的当日,跟阿斋在子华家中,三人百无聊籁的为 Stand-Up Comedy 一个中文名字,想了一整晚,勉强想出了「楝笃笑」这三个字。 後来走遍港九新界各大小场地,总算找到文化中心剧场,一个既面积小又较便宜的地方。然後再用尽各种方法,向市政局解释甚么是「楝笃笑」和为何不可以事先缴这剧本。 九O年八月卅日晚上,场内三百多个位置几乎爆满,当中有三份之一是各方好友,其余的实在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晚,子华将多年来在娱乐圈血肉史和盘托出,开场不够三分钟第一个 Punch Time出现,隐约听见数人忍笑的声音,场内的观众仍在摸索个中的游戏规则,台上台下稍经热身後,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开始因这小人物失败者的遭遇而发笑。 他羡慕张国荣刚在红磡体育馆轮回了三十次,正式宣告退休。他妒忌周润发这些南丫岛外地劳工,令他带绿帽。他可怜刘德华被导演和编剧整蛊,乱讲英语。他欣赏B哥B嫂的情意绵绵。一个多小时後,大部份人都带 七份佩服,三份可怜的心情满意地离去。 到了十月在同一地点加开了三场,在开场时他曾戏言:「我可能要取消呢几晚Show,因为我要同许冠文去马尔代夫度剧本。」几年後,他果然有机会同许冠文度剧本,而地点则是南非。但他还是觉得很失望,但原因并非在於度剧本的地点,而是没有很多的演戏机会。 做一个成功的演员是他入娱乐圈的唯一目的,但这机会断送在他人手中。结果找了黎明做男主角,而这部电影叫 "神算"。 "娱乐圈血肉史"的成功,其实为子华增加不多的信心,反而他身边的朋友已自把自为,为他计划第二次的演出。文化中心剧场看来实在太小,要找一个面积更大,同时又不像文化中心、艺术中心这些有沉重文艺负担的地方。结果选了较大众化的湾仔新伊馆,一个本来设计用作篮球比赛的体育馆,一个现成的斗兽场。 新场地的座位数目是第一次的八倍,票房的压力更是上一次的百倍,苦无资金做宣传,子华只有自己深夜跑到尖沙咀挂横额,大清早到各银行门口贴海报,加上各专栏作家的支持,三场门票一扫而空。 九一年三月十四日"色、情、家庭"首演。他提及自己的失恋经 和家庭问题,大家都笑得很高兴,而我则越看越心寒。事後我问他在母亲大人面前,将自己破碎家庭的 实遭遇,在台上当笑话般道出的滋味是如何?他并没有家丑不出外传的感觉,毕竟破碎家庭在香港很普遍,而创作就正是将个人生活体验带出,与观众分享经验,而且表演内容只道出当中的精神,大部份的事实仍藏在心底。 从此,一切来得很须利,叫好叫座。不少圈内圈外人都提出与他合作,一齐写内容,但始终楝笃笑是讲者个人观点,集体创作便失去了游戏意义,所以他一一婉拒。 九二、九三年的"跟住去边度?"道出寂寞无奈的滋味。九四年的"末世财神"力讽当时如日中天的楼、股市、九六年与张达明合作"楝笃笑双打",一次又一次的演出,为他带来不少的知名度、收入和机会,而收获最大的始终是舞台上的满足感,台上的演出机会,满座的观众带来的掌声、笑声,甚至「笑到咳」之声。一切一切都来自这自由的表演形式、空间和机会。 一九九七年,山雨欲来。没有人知道这种没有审查、不受电检规范的表演形式是否即将寿终正寝,子华计划横跨两个时间、空间演出新一辑的楝笃笑。但由於所有场地都已预留作回归庆典之用,於是他只有提前九七年四月"秋前算账" ,当中他说了很多大家想讲,仍未讲可能以後不能讲的东西。四月十三日,子华完成最後一场演出,他担心这可能是最後的一个楝笃笑。 九七顺利回归,要变的早已经变,其他的似乎一切如常,大家看来只是虚惊一场,金融风暴突然出现,弄得大家死去活来。但马照跑,舞照跳,九八年与达明、镇宇演出 "须根Show" 後,九九年子华又再蠢蠢欲动。 十年人事几翻身,张国荣早已重出江湖,周润发到了荷里活做外地劳工,刘德华自资拍片,避免再受编剧和导演整蛊,但在一个电讯广告中,他重蹈覆辙,B哥B嫂离异,与陈先生扑朔迷离。 这十年来,子华在娱乐圈演出机会越来越多,歌、影、视、广告、舞台多谋发展。有一次在电视上无意看见他在某电讯广告中演出,看见他跟亚婆抢纸巾时那种刻薄的表情,深觉广告人选角的英明,及後更在电视广告颁奖典礼中被提名最佳男演员,可惜再一次败在黎明手上。 跟他认识十多年,对他的「色、情」实在不大了解,多年来只见他换遇几任女友,感情生活从来只字不提。印象中,只记得他还有一小段黑暗时期,在极度困惑的时候,他甚至将整块脸贴在影印机上,然後开动,一张张扭曲的面容活现在纸上,这事之後不久,电脑的Scan相方法终於面世。至於家庭方面,他能干的妈妈仍然对他照顾有加,而破碎的家庭的感受已遥不可及。 大学修读哲学的他,一向都是想得多、做得少。面对「存在」的问题,一直困扰他很久,但这次看见他,觉得整个人逍遥与豁达了不少,亦都不会再过份担心「跟住去边度」之类的问题,看来「今日去边度」更为重要。 "末世财神"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但一直不觉他有任何实际的行动去达成这梦想。单看住屋方面,他曾当 租公甚至私人楼宇。这些单位 括豪宅区中的蚊型单位,超级伊斯兰富豪装修的村屋,以及油尖旺四面楼景罕有超私单位,但一切努力最後被股灾及不景气弄得满身的负资产。 多年来在新华社旁边的新伊馆讲政治,当中的风险绝对比周日维园的「爱国」亚伯高得多,他有不少的言论比支联会更激进,但的确亦曾讲出了你和我的心声。不过政治有时绝对不是一件讲笑和「讲笑」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或多或少为了他和曾协助他任幕後工作的自己而真正担心过,尚幸他仍未遇上秋後算账。在千禧年前夕,今日的子华看来无特别梦想,无特别希望,一切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开始过 「拾下拾下」的日子。 这一次他想涉及一些以前不敢讲的东西---死亡和人生意义。他不知道会有多少知音,但在此时此刻,这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但毕竟英玛褒曼和伊丹十三都曾经在不同的领域,涉足这永恒的禁忌,问题只在於他所走的路线。 在交谈中,他突然想 一个人的Personality很重要,但面对社会的磨损,每日要迁就很多人,这家伙似乎已放下了很久,看来是重拾个性的时候,及後我打趣的问他,最近有没有新相识,第一天见面就要求你讲笑话。他答道:「依事经常发生,想睇你表演,就当人 俾面。我反而最怕拍照时,要我扮Cute,扮滑稽。」我清楚记得五年前曾经问他同一问题,但当时的答案是「你俾二百蚊我,我成场楝笃笑做俾你睇呀,唔包笑。」坦白说,我始终比较喜欢「贱格的子华」。 十年前,子华没想过他的楝笃笑生涯,可以企足十年。一向热爱演戏苦无机会的他,一心只想待演出之後,便心安理得的对自己讲,我已为理想努力过,但无奈时耶命耶,要面对现实只有计划转行。但楝笃笑的成功改变了他的决定和命运。 十年後的今天,他仍在娱乐圈中打滚,信和中心有不少楝笃笑演出的翻版碟,足以证明他有一定的叫座力。但他不知道可否再在台上楝笃企十年。 但只要荒谬的事情仍然每天不断的发生,他仍然保持敏感的触觉,便有取之不竭的题材。但到时他亦可能被另一种表演形式所吸引,或许会转到小酒吧开小型的周末楝笃笑,或许会到台湾表演第一个国语楝笃笑,甚至全力进军主持工作,做一香港「大卫牙刷苏」。他的个人唱片在七月就会推出,或许会成为全职歌星,挑战四大天王的地位。 在这次访问之前,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见过子华。他一头经漂染的红发,跟十年前花旗装圆形黑胶框眼镜黑色白圆点恤衫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昔日的小人物失败者在工作上亦颇得意。看过他这几年在电影、电视、广告、舞台上的演出,虽然已有一定的成绩,但我始终认为,演出楝笃笑的黄子华是最黄子华的黄子华,亦是最精采的黄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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