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完了!添加“太长不看版”)Vanity Fair独家采访正义联盟编剧Chris Terrio
来自: 囧兄无法回复版(无法回复,无法发广播,见谅)
写在开头一些废话:
2018年6月上海电影节期间,我有幸去了人民文学出版社举办的Jesse Eisenberg(Lex Luthor饰演者)的读书分享会。在分享会快结束时,有观众向Jesse提问了他参与BVS演出的经历和看法,卷老师当场吹了一通Chris Terrio。之前也有采访提到卷老师本来对超级英雄片不感兴趣,但是在看了Terrio的剧本后对超级英雄故事大为改观,Terrio也为了卷老师对Lex Luthor的戏份进行了修改,将角色设定得更年轻。今天早上看完Vanity Fair的采访后,又去温习了一遍当时分享会的录像,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无论是卷老师还是Terrio都在BVS的创作过程中获益良多,身为观众也觉得自己躬逢其盛。因此决定简单把CT的采访简单翻译一下。
译者注:开头套话简略了一点,采访部分基本全翻了。有些表达偏意译不是直译,如有误译请指出。原本预计两天搞定,结果磨磨蹭蹭花了三天🤣🤣🤣打乱了大家的阅读节奏,非常不好意思。
如果有人对上面截图卷老师的读书分享会感兴趣,请看: https://www.bilibili.com/s/video/BV1Ds411K7X1 提到Chris Terrio的部分在 83分50秒 的位置。
采访原文地址:https://www.vanityfair.com/hollywood/2021/04/chris-terrio-justice-league-batman-v-superman
太长不看版:
- Terrio在加入BVS剧本之前,华纳已有现成的剧本,但是大本对项目有所疑虑,所以邀请他来改写剧本,重塑角色。
- BVS的片名不是Terrio定的,也不确定是不是扎导定的,Terrio吐槽这片名听着像WWE。
- BVS开头,露易斯那句台词:“我不是一位女士,我是一名记者。”是为了致敬在叙利亚被杀害的女记者玛丽·科尔文(详情请见采访正文)。
- BVS的暗黑基调不是Terrio的锅也不是扎导的锅,华纳给到Terrio的原始剧本更暗黑,其中包括“超人送非洲黑人穆斯林下地狱”之类的缺德笑话,露易斯被军阀殴打后,说“超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样的情节,还有最后蝙蝠侠也给卢瑟打上了蝙蝠烙印等等。
- Kahina Ziri(被卢瑟胁迫做伪证陷害超人的黑人女子)的戏份是Terrio加的,但是在院线版被华纳全部删除。华纳删减剧情的标准是保留花了很多钱的特效场面动作场面,删除对剧情有影响的细节。
- BVS项目拍摄之前,所有演员和制片相关人员都去了纽约时代华纳中心的办公室,接受投资人检阅。其中有个傻逼把Terrio拉到一边教他怎么写剧本。
- DCEU的影片顺序是凯子华和其他华纳高层主管敲定的,完全没有询问身为BVS和JL编剧的Terrio的意见。
- Terrio在写JL时,WW的剧本还没有完成,他手头没有任何可以参考或依循的素材,更不要提海王了,Terrio根本不知道亚特兰蒂斯人要怎样在水下交流,只能自己闷头写。
- “姐夫是个好编剧,至于其他嘛……”
- Terrio和各位主演们都为如何演绎角色进行了交流,尤其是和Ray Fisher为钢骨这个角色付出了大量的思考和努力。
- 尾灯接盘之后,Terrio和演员们聊过,没人说过尾灯的好话。Terrio也试图跟尾灯联系,但是尾灯没鸟他。
- Terrio在上映前看了Josstice League,看完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给律师看能不能把名字从院线版里撤掉。但是当时已经是上映前夕,如果要撤掉名字需要大量时间和成本替换影片拷贝,推迟上映日期。为了不引发国际性丑闻,也考虑到演员和其他影片工作人员的心情,Terrio放弃了。
- Terrio:我不要搞什么电影宇宙了,IP啦授权改编啦之类的见鬼去吧!
因《逃离德黑兰》而获奥斯卡奖的编剧克里斯·特里奥(Chris Terrio),在近五年来一直对自己的作品《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和《正义联盟》保持沉默,对这两部影片的幕后记忆已然非常痛苦,而来自影评人和粉丝的嘲笑无疑对此有害无益。更糟糕的是,即便是特里奥也赞同他们的许多抱怨。
他将华纳2016年和2017年这两部院线作品的失利原因归结于四个方面:1. 毫无条理的叙事;2. 来自企业的干预;3. 糟糕的改编规划;4. (在成片方面)优先考虑昂贵的视觉特效而非连贯叙事。特里奥认为扎克·施耐德(Zack Snyder)的两部导演版要优秀得多,虽然并不完美,但却是特里奥和施耐德共同努力的全面证明。
“2017年的院线版(正义联盟)是蓄意破坏的结果。”特里奥说,“扎克为人过于绅士,不会把这话明确说出来,而我不是这样的人。”
特里奥最初加入DC宇宙的任务是改写BVS的原始剧本,因为蝙蝠侠的演员(即《逃离德黑兰》的导演)对该项目抱有疑虑。特里奥表示:“我认为制片厂让我加入主要是为了安抚本·阿弗莱克(Ben Affleck),因为他们想着,好吧,我们有个大明星不想拍这玩意儿,那要不我们让他的哥们来干脏活?”
编剧努力试图合理化电影中敌对英雄的立场,将他们的冲突转化为如今这个分裂的美国的隐喻,并修复剧本中连特里奥自己也觉得荒谬或是冒犯性的元素。然后制片厂要求他们为院线版剪掉三十分钟的剧情,多半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排片量和更高的票房。但特里奥认为这种操作破坏了影片的叙事节奏。
“如果你拿掉了《逃离德黑兰》其中30分钟的剧情,就像制片厂对BVS做的那样,那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影评人会说‘多么偷懒的剧本’,因为角色丧失了动机,故事也不连贯。”特里奥说,“我也这么觉得。”
包括《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这个标题特里奥也觉得很糟糕。他原本希望《正义联盟》能有所进步,但他想错了。
在看过乔斯·威登(Joss Whedon)版的《正义联盟》之后,特里奥感到极度厌恶,甚至试图将自己的名字剔除出影片。由雷·费雪(Ray Fisher)饰演的悲剧英雄钢骨在院线版中被边缘化尤其让特里奥感到恼火。
经过多年的沉默,费雪在近几个月来对他参演《正义联盟》的经历直言不讳。特里奥同样如此,为了避免伤害到剧组成员,他一直把对院线版的怨愤憋在心里。如今,施耐德和特里奥更满意的正联版本终于面世,特里奥也终于得以讲述当初这一切是如何走向一片混沌的。
(省略)
VF:你能具体举例说明新版本中一些你特别满意的戏份吗?
CT:海王的故事线中威廉·达福(Willem Dafoe)的表演。显然还有艾丽丝·韦斯特(Iris West)这个角色(闪电侠救人一幕中的女孩,由Kiersey Clemons饰演)。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雷·费雪作为钢骨的表演,于我而言,这段剧情是电影的核心(the heart of the film)。这就是这个版本的《正义联盟》的意义所在,导剪版的诞生并不是为了某些愤世嫉俗的原因或是为了敛财或是为了卖开心乐园餐的附赠玩具,而全然是为了我和扎克还有许多参演演员的个人意志(personal)。
VF:你真的被剔除出了《正义联盟》剧组吗?
CT:我不会说我真的被开除了。[制片厂的]态度更像是:接下来由我们来接手。当我看完施耐德版JL后,我震惊地发现原始剧本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拍摄了,只有个别小修改。随后我意识到这对扎克而言是一场艰巨的战斗。
VF:扎克离开剧组后,你对乔斯·威登的组装版(正联)有何感想?
CT:2017年版的电影删除了很多于我个人而言意义重大的情节(personal touches,对应上上个问题),我对此保持了长久的沉默,我也确实没啥好说的,但我真的很伤心。这就仿佛一只巨大笨拙的野兽,独留一把白骨,而本来它应该是一只鲜活野性的巨兽。显然,这部四小时的导剪版是繁复主义(maximalist)的具体体现,有着歌剧式的叙事,当然也有一点疯狂,但我觉得这是种极好的疯狂。
VF:我们能从扎克开始聊起吗?你在BVS剧组工作过。我能否认为那对你而言,和他一起工作是很愉悦的经历,因为你还和他签了后续影片的合作?
CT:一开始本[阿弗莱克]打电话跟我说他正在参与这部影片,他将在这部超人电影中饰演蝙蝠侠。所以他问我能不能看看剧本,考虑下能否进行改写。他也问我能否深入做一些角色塑造工作。当时大致的剧情和故事板已经确定了,蝙蝠侠走上了一条黑暗的道路,他会给罪犯打上烙印,并且他一直在试图杀死超人。故事中已经确定会包含某些不可协商的暗黑元素。
VF:阿弗莱克想让你做些什么?
CT:我的工作是创造一个故事、设定一个基调,关乎蝙蝠侠如何成为那样的人,关乎两个英雄何以来到战斗至死的地步。
VF:那你是如何实现的?
CT:我不由得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唯一能达成这样的终局的方法,要么源于一个狂热的幻梦,要么源于一桩复仇悲剧。我在想,我们要如何才能让布鲁斯·韦恩因氪星之战饱受伤害,并陷入万劫不复的疯狂?他变成了亚哈船长般的角色,他不会听从理智的召唤,比如阿福就是这么一个告诫他正视理性的角色。但他已经疯了。
译者注:亚哈船长是赫尔曼·梅尔维尔《白鲸记》的主角之一,裴廓德号的独裁船长。在一次航行中,白鲸莫比·迪克咬断了亚哈的腿,他因此戴着一条由鲸骨制成的假肢,并强迫船员一起加入他的复仇之行。
这部影片本就是黑暗的。当我参与制作时,我最切实的感受是这部影片即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缩影,直到上一任总统把疯狂和分歧带给我们之前,这其中的黑暗意味还不太明显。我认为我们可以借由这部超级英雄电影深入探寻我们最恶劣的本性,但是最终依然能够迎来救赎。
VF:你想避免什么样的结果?
CT:我不想把蝙蝠侠和超人试图杀死对方的故事变成情景喜剧。如果我来编写这部电影,那将是黑暗的和歌剧风格的,而且没法让人感觉舒服。在电影制作方面,扎克和我的方式截然不同,但我立刻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他一点儿都不愤世嫉俗,又待人真诚。而我对任何事务都抱持愤世嫉俗的观点。
VF:接下来事情又是如何发展的?
CT:我写了蝙蝠侠/超人这部电影的草稿,当时我并没有称其为《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我并没有给剧本定名。事实上,我跟世界上其他人一样,是从网上知道了这部影片的名字。影片的命名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和其他人一样吃惊。要是我(来命名)的话,绝不会叫它《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
VF:那这是扎克的选择吗?
CT: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老实说,我怀疑是制片厂或者是市场部的想法。也许这是影片踏错的第一步,我认为把“蝙蝠侠”和“超人”放进同一个标题,肯定有某些营销因素的考量。
VF:我觉得你是对的,那个标题确实让人感觉不对劲。
CT:我听说了这个标题,觉得这听上去太自负了,又没头没脑的。这部电影的用意是创造一些有趣、黑暗和复杂的东西,而不是像什么拉斯维加斯职业摔角比赛: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
“我并没有称其为《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这听上去太自负了,又没头没脑的。”
VF:你对院线版BVS有何感想?
CT:当我完成剧本时,我感到非常骄傲。但是当你移除了为角色赋予动机、为情节赋予高潮的三十分钟,那这部片子就没什么意思了。正如我们从这两个版本的《正义联盟》中所学到的,撇开角色,指望观众仅仅为了视觉特效就买你的帐,这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些被抛弃的剧情在加长版中又重新采用了。新版本叫……
VF:终极版(the Ultimate Edition),重新灌录,今年三月已经在HBO Max发行。
CT:是的,所以为了促成美国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两位超级英雄干架所铸就的纸牌屋毫无意义,这就是这部蝙蝠侠/超人影片的故事内核。这部电影的走向一直是黑暗的。总是有些人不乐意看到漫画世界中的黑暗面,我理解这种心态。但最令我感到受伤的还是影评人对剧本连贯性的批评,要知道当我把剧本交给制片厂的时候,大家可是都很满意。
VF:你和扎克的关系如何?
CT:很好。我对扎克没有一丁点儿差评。作为一个视觉艺术家,他有着我所没有的技能。他还有着一腔富有感染力的热情——当你向他描述一个场景,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只想立刻马上去描绘出来。扎克从来没有背弃我或质疑我的工作。
在蝙蝠侠/超人项目之后,我的很多好莱坞朋友不再跟我讲话了,他们可能觉得我在某种程度上,是制片厂滑铁卢的始作俑者之一。你立刻就能知道哪些是你真正的朋友,哪些是你不那么真挚的好莱坞朋友。扎克一直非常支持我,并始终坚信我们一定能一起创造这个宏伟的传奇的DC世界。
VF:当《正义联盟》剧组激变提前结束了这段旅程时,你有什么感觉?
CT:当我得知剧本被他人接手并改写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但我认为,在扎克和黛比[施耐德,他的妻子和联合制片人]的家庭悲剧面前,我的沮丧不值一提。相比之下,我只是失去了手头正在忙活的电影而已,但这确实令我感到痛苦,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心里除了这些角色,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句台词被认为是确凿的证据,证明了我既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记者,甚至不了解人类,因此,我是个糟糕的写手。”
VF:基于标题和片长的删减,你是否觉得人们因此很难关注到BVS的优点?
CT:那是当然。观众希望得到创作人员的善待。一旦故事放弃了观众,观众也就放弃了故事,不会再有观看的意愿,也失去了客观的视角。一旦影评人认为一部影片的情节不连贯,那在他们眼中这部电影就成了一堆堆凑合在一块的素材,接下来他们就会从各个角度攻击这部影片。电影开头有句台词,是一个军阀对露易斯·莱恩说的:“他们没告诉我负责采访的是一位女士。”然后露易斯回答:“我不是一位女士,我是一名记者。”然后有个影评人把这句台词拎出来,证明我的愚蠢,证明我写不来露易斯,证明我什么都写不来。
电影中露易丝的灵感源于记者玛丽·科尔文(Marie Colvin),她在叙利亚被杀害。在我看来,她是有史以来最勇敢的记者之一。名利场有一篇关于她的报道《玛丽·科尔文的孤军奋战》[作者:玛丽·布伦纳],露易斯的那句台词基本上就出自那篇报道,里面提到一个车臣军阀不愿与玛丽握手,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玛丽·科尔文答道:“这个房间里没有女人,只有一名记者。”这句台词是我对她的致意。但是在这堆勉强凑合的素材中,这句台词被认为是确凿的证据,证明了我既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记者,甚至不了解人类,因此,我是个糟糕的写手。
VF:在我看来,观众在看到这部影片之前就对你丧失了信心。
CT:这就是电影在上映时期所处的舆论环境。因为影评人质疑了影片背后的动机,那么它的方方面面都会遭到攻击。在某种程度上,我并不苛责他们。营销推广策略告知他们这是一部无脑动作爽片,任何试图在其中寻求真实或纠结的意愿都会遭到愤怒和尖锐的批评,因为[观众]并不想善待你。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与导演努力,为这部黑暗得有悖常理的影片寻回良知与理性之声,结果到头来,怎么我才是问题本身?”
VF:还有一个常见的抱怨是施耐德的DC影片过于严肃和沉重。你觉得你自己应该为此受到批评吗?
CT:BVS上映后,制片厂的态度似乎倾向于:他们的错误在于选择了我的剧本,致使影片氛围过于黑暗。但他们有所保留的是,举个例子来说吧,华纳最初撰写的蝙蝠侠/超人剧本草稿中——[也就是]我在加入这个项目时拿到的那个剧本——蝙蝠侠不仅会给一般罪犯敲上蝙蝠烙印,在影片的结尾,他同样给莱克斯·卢瑟敲上了蝙蝠烙印。
这个结局是我切切实实反反复复与制片厂争论的焦点。我认为蝙蝠侠不会在影片结束时继续施行这种行为,这是一种私刑,而这样的结尾意味着这部电影实则在为他的所作所为背书。
VF:你是如何跟制片厂争取的呢?
CT:在影片的开头,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我们不熟悉的暗黑版蝙蝠侠,这是一回事,但是蝙蝠侠必须看到他方式方法的错误,回忆起他更好的人性的那一面,这才是影片的走向。在这部影片的最后,他必须成为我们所熟知的蝙蝠侠,他必须准备好成立正义联盟。不然的话,这部影片的意义何在?
VF:你还反驳了哪些内容?
CT:我一直跟他们说,沙漠那场戏,我们不能开“超人送非洲黑人穆斯林下地狱”这样的玩笑,我们也不能因为露易斯被军阀殴打,就让她说“超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样的台词。怎么到头来,我反倒成了那个有黑暗情愫的人?我只想说:“是我把你们从自己搞的烂摊子里救了出来!我这么多年一直在与导演努力,为这部黑暗得有悖常理的影片寻回良知与理性之声,结果到头来,怎么我才是问题本身?
VF:你得以对非洲那场戏进行了重大修改,你觉得改得好吗?
CT:首先,我拿掉了殴打[露易斯]的情节,光是想想这几个镜头就觉得不行。我能够为影片增加内容,让影片尽量与[战斗戏份的]意图联系紧密,这样看起来就不会像一段很随便的剧情“超人突然从天而降,徒留一堆烂摊子”。我将这段剧情置于一个道德困境之中。超人说:“想想本该会发生什么,”然后露易斯说:“想想已经发生了什么。”
VF:那段情节发生在一个叫Nairomi的虚构非洲国家,莱克斯·卢瑟和他的美国雇佣兵试图挑起冲突以栽赃超人。在超人救出露易斯之后,影片展现了在那个地区中饱受交火之苦的平民。
CT:(故事)不像听上去的那么政治化,但于我而言,这幕剧情也并没有像迷失方向的无人机一样。简而言之,超人突然从天而降,征服了所有敌人,然后没等到结局就飞走了。人们未能从超人的视角看待和考虑所发生的事情。
VF:你是否也加入了Kahina Ziri这个角色?她目击了这场战斗,随后在华盛顿DC为其作证。最后我们得知她其实是被卢瑟胁迫的,但她的证词确实让观众、克拉克·肯特本人重新考虑了他的所作所为。
CT:是的,这场戏是我后来加上去的。“他从天而降,然后向我们开火。”这是她讲述的内容,至少剧本里是这么写的,超人破坏了这片地区原本的稳定局势,因此政府军接入并屠杀了整个村庄。既然这些镜头已经在影片中了,因此我的工作便是提出疑问:“我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VF:你剔除了一些几幕剧情,你也说制片厂其实想要这些内容。但你也必须说服扎克,是吗?那么扎克对这些批评抱持开放态度吗?
CT:当我和扎克谈论这些事务时,我相信他是理解的。他非常喜欢国会那场戏,非洲女子向众人描述她居住的村庄所发生的一切。我发现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他立刻燃起了兴趣,兴奋地敲定了演员[Wunmi Mosaku],并且认为她会成为影片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扎克对所有这些大小事务都很包容,我原以为制片厂也会同样包容。
VF:为什么他们没这么做呢?
CT:之后,当我发现,很多情节都要被剪辑掉,我就想,好吧,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这种类型的故事。特技场面和特效镜头是绝对不会被删的,因为这玩意儿太贵了。最后这些花费了大量金钱的每一秒每一帧就放在那里,亟待组装。当你试图缩短影片时间,没人会去碰那些大特技大特效大混战镜头。被剪掉的往往是……
VF:细节?
CT:没错。这些镜头往往赋予了那些大制作动作场景更深层的含义。我认为这不单单是这部影片的问题,也是所有影片的问题。
VF:你接手了BVS,但你依然对BVS的结构不甚满意,你为什么会继续加入《正义联盟》剧组?
CT:经历了BVS的黑暗之后,我想有能赋予这些角色爱和希望的机会,这是我同意写《正义联盟》的原因。在我的版本的BVS结尾,布鲁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做出了改变的承诺。那是经历了道德噩梦之后,良知的回归。在《正义联盟》里,布鲁斯能做得更好。
“毫无疑问,制片厂里弥漫着一股恐惧的气氛。”
VF:BVS上映后,影评人给出了负面评价,票房也未达预期。《正义联盟》即将开机。当时的气氛如何?
CT:毫无疑问,制片厂里弥漫着一股恐惧的气氛。我的印象是,反而是那些在董事会办公室的人来负责决策。而他们的决策可能基于任何标准,但就是和我们要讲述的故事无关。
VF: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CT:在“蝙蝠侠/超人”这个项目之前,我受邀去纽约时代华纳中心出席一个活动,投资人齐聚一堂,演员和制片人在他们面前排排站,接受检阅。我猜他们是为了确保自己的钱花得物有所值。
VF: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CT:那些人之所以掌权是因为他们在金字塔顶端掌控所有钞票。由他们来做出决策——不是我们通常说的执行制片人,而是华尔街的那些家伙们。有个人,我只能跟你们这么形容,假如你想找个人饰演天字一号大傻逼,Central Casting(美国老牌演员选派公司)绝对会把这人送来。就他把我拉到一边,开始跟我讲,我该怎么写蝙蝠侠。
我没那么天真,我知道如果你不想跟有钱人虚与委蛇,那你应该去写诗,因为你就是想跟数以万亿计的钞票过不去。但是在我看来,那会儿(华纳)的权力分配尚不明晰,甚至没有披上“资本不能发号施令”的幌子。
VF:制片厂紧张的气氛对你创作有什么影响?
CT:我改写了《正义联盟》,让整体氛围更轻松缓和一些——这就是后来的《扎克·施耐德版正义联盟》。我很满意这个“多一点轻松,少一点紧张”版的剧本,我很理智,我遵从了他们的指示。
“有个人,我只能跟你们这么形容,假如你想找个人饰演天字一号大傻逼,Central Casting绝对会把这人送来。就他把我拉到一边,开始跟我讲,我该怎么写蝙蝠侠。”
VF:所以扎克·施耐德用你的剧本进行了拍摄。后来他的家庭悲剧致使他离开了这个项目,随后华纳请乔斯·威登来进行剧本重写和电影重拍?
CT:我感觉某个既不是电影从业人员又不喜欢电影的人,决定中止这个项目——他无视了电影所需要的关键要素,还下达了更多类似的指令,包括把时长缩减至两小时、让色彩更鲜艳一些、多加点有趣的情景喜剧笑话。
VF:扎克告诉我,当初是华纳兄弟时任董事长凯文辻原(Kevin Tsujihara)授意这部电影不能超过两小时,并需要更多的喜剧效果。
CT:没错,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我没有跟他直接接触过。就我所知,辻原和其他华纳特别特别高层的主管敲定了电影宇宙的顺序。尽管我才是那个负责写《正义联盟》剧本的人,但是没人问过我关于电影顺序的问题。他们就只是决定,先是《蝙蝠侠/超人》,然后是《神奇女侠》,然后是《正义联盟》,然后是《海王》。他们颁布了这个(电影宇宙的)法令,但事前从未想过这个世界是如何构建的。他们只是说:“遵循这个时间表。”
VF:说说看这个问题有多复杂。
CT:当我在写《正义联盟》时,《神奇女侠》的剧本还没写完呢。所以除了《蝙蝠侠/超人》这个项目,我完全没有塑造神奇女侠的任何线索,这个宇宙里还没有天堂岛。我连一点书面参考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人们能不能在水下讲话。这个问题我不得不解决,不然我不知道我能否写海王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水下场景。当时一部超英SOLO电影都没有,我纯粹是白手起家。
因此在《正义联盟》中,我们需要塑造三个角色,还得为DC宇宙创造一个神话背景,我们还得让超人复活,因为他在上一部电影结尾时死了。我真是不知道我们怎么能在两小时之内搞定这些内容。也许2017年的院线版证明了这是不可能的。
“尽管我才是那个负责写《正义联盟》剧本的人,但是没人问过我关于电影顺序的问题。”
VF:制片厂合伙人乔·伯格(Jon Berg)和杰夫·琼斯(Geoff Johns)每天都在《正义联盟》片场,用辻原的话来说,给施耐德“当保姆”,这当然也是他下的令。你和他们的关系如何?
CT:要知道,杰夫作为DC漫画的编剧,我非常钦佩他。他对我也不错,我们之间关系非常融洽。但作为一名主管,你就会陷入非常棘手的状况,尤其是当你是一名作者,却又在做行政决策,更糟糕的是,在其他电影剧组,本该是由编剧来顶着这个头衔坐在这里做这些决策。
所以我觉得,扎克已经尽他所能,把(我的)剧本里能拍的都拍了,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因为我知道来自制片厂的压力源源不断,要求他去简化、去改变和去满足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听说了很多关于制片厂不想要导剪版的传言。
VF:你和演员们的交流多吗?
CT:我没有被邀请去片场,但显然我认识本,然后我也认识了雷·费雪。我们一起创造了钢骨这个角色。雷去过我在纽约东村的公寓,我跟他散了个很长的步,一起谈论钢骨,还谈论了关于在大银幕塑造史上第一个黑人DC超级英雄的职责。我们职责重大,我和雷都明白这一点,也非常严肃对待这一点。请记住,这是在《黑豹》上映之前。显然近几年来已经有若干黑人超级英雄登上了银幕,但是其中从来没有一个黑人英雄角色得到这样的预算、这样大规模的制作和这样的主流方式来进行塑造。
钢骨是一个无法伪装自己的角色,他活在他的皮囊之下。他的差异性不以他的生活为转移。我和雷讨论过这个问题——这在我看来,就是黑人在美国的现状。你无法移除人们强加在你身上的差异性。因此,当钢骨成为了他应该且注定成为的超级英雄时,这种感觉就仿佛成就了某种伟大的事业,而整个世界乐见其成。
VF:那其他演员呢?你和他们讨论过吗?
CT:我和杰瑞米·艾恩斯(Jeremy Irons)通过电话。我也和盖尔·加朵(Gal Gadot)发过邮件,她说:“这看起来跟角色不太搭调。你怎么看?”所有角色都是为演员量身定制的,这真是非常完美的工作关系。
“钢骨是一个无法伪装自己的角色,他活在他的皮囊之下。他的差异性不以他的生活为转移。我和雷讨论过这个问题——这在我看来,就是黑人在美国的现状。”
VF:当两位施耐德离开这个项目时,你对影片的参与也结束了,是吗?
CT:是的。后来我只是偶尔听说了一些关于重拍的报道。我没有意识到这部电影在多大程度上被修改了——或者说在我看来,被蓄意破坏了。直到后来我和几位演员交流下来我才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对既往存在的一次全面拆毁。没人向我表示重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
CT:我可能不该谈论这个。我没有见过乔斯,我也不认识他。我确实试图在重拍过程刚开始时,通过执行制片人联系过他,但是我没有收到回复,这倒是不那么少见。
VF:你是什么时候观看了乔斯版的正义联盟?
CT:当时我正在洛杉矶的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剧组工作,我在洛杉矶西区和J. J. 艾布拉姆斯(J. J. Abrams)合作。我在影片上映的前几周开车去了制片厂,然后坐下来看完了。我立刻联系了我的律师,告诉他:“我想把我的名字从影片中去掉。”随后[律师]联系了华纳,告诉他们我想这么做。
“我没有见过乔斯,我也不认识他。我确实试图在重拍过程刚开始时……联系过他,但是我没有收到回复。”
VF:那后来为什么又没这么做呢?
CT:胶片已经冲印了、硬盘已经烧录了或者别的什么形式,总之影片拷贝已经被分发去各个影院了。如果我想要去掉名字,那么胶片或者数字拷贝都得重制,上映日期就得延后。那就会发酵成一个国际性的丑闻或者什么新闻故事。所以我闭上了嘴,没有公开说任何关于这事情的言论。从那以后,我也不再提起《正义联盟》,因为这部电影不能体现我的工作。
VF:之后发生了什么?
CT:就我所知,我没被邀请去首映式,我也没再看过这部电影。
“那就会发酵成一个国际性的丑闻或者什么新闻故事。所以我闭上了嘴,没有公开说任何关于这事情的言论。”
VF:为什么你不坚持到底把名字去掉呢?
CT:我认为这会引发一连串的负面宣传,而且我觉得这会让演员们和曾经为这个项目付出过的电影人们的处境更加艰难,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不过能看到《扎克·施耐德版正义联盟》在我的IMDb页面排在前列,真的是非常开心。
VF:但是,这么大制作又这么引人注目的电影,上映后恶评如潮,这破坏了你的声誉,不是吗?
CT:是的,它伤害了我的声誉,更重要的是,它还毒害了我的灵魂、我的自信,尤其是当这部影片的原始版本无法被他人看到时。
VF:但是现在,这个版本已经为人所知?
CT:人们确实还是对这个版本不太对付,他们对影片的长度吹毛求疵,对某些角色的塑造方式颇有微词。但是我可以全盘接受,因为这是对我的作品的真实评价。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并且我可以随时参与其中。人们可以批评这部影片,至少他们批评的是我和扎克的版本。
“人们确实还是对这个版本不太对付……但是我可以全盘接受,因为这是对我的作品的真实评价。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VF:你之前有没有觉得制片厂是故意让你成为替罪羊?
CT:我是一个极端偏执的人,我总是假定所有人都对我有意见。《正义联盟》,扎克·施耐德的版本,是《逃离德黑兰》之后,唯一一部我独立署名的剧本。我打造了这个剧本,所以无论是爱它还是恨它,我都会支持这部作品。
VF:你现在在做什么项目?有即将上映的影片吗?
CT:我目前还不该讨论这个,不过有一部我正在和亚马逊合作的小成本影片。我正准备回归比较小的,由角色驱动的影像世界,在我那里不会有任何关于授权改编又不好解决的问题。这样的项目能够切实地让我重新定位自己,提醒自己为什么喜欢为电影编剧。
本采访在篇幅和表达上进行了编辑,在某些问题上,对上下文或背景进行了扩展。
你的回应
回应请先 登录 , 或 注册相关内容推荐
最新讨论 ( 更多 )
- 华纳是如何一步步毁掉了DCEU的? (我就逗逗)
- 我们有超级英雄题材的《孙悟空》电影想找扎导合作的! (韩重言_编剧)
- 达克赛德(Darkseid)翻译成什么,才足够信达雅? (成都李警官)
- [转发]给《扎克·施奈德版正义联盟》国内粉丝们的一封信。#Re... (豆瓣光年)
- 最后决战的时候达克赛德为什么不穿越过来? (凡士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