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幕剧

 从来都是绝望和柔软加重我的想象，你的呼吸是黑夜中喋喋不休的诗，我辗转反侧，张开双臂，风从我的胸前两侧呼啸而过，于是我的手臂变成了翅膀，迎向月光，迎向心跳。鼓点般涨落。
 你……是我的诗人吗？
 我指向你。可你变成了虚空。
 当我重新闭上眼睛，你，又出现了。
 你的呼吸重新变成丝绸，你的雾气缠绕上我的腰，你的眼睑昏迷在我的锁骨，你的罂粟花种植进我的头发，开花，发芽。
 缓缓，缓缓。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副作用。
 可是感官还是像无数只挥舞的手，穿过我的身体，舞蹈，舞蹈。
 窗外楼下的车灯呼啸而过，百叶窗变成拉长的钢琴琴键，扭曲，回旋，回到原位。五秒之后，又一辆车，房顶上再次出现圆摆一样的黑白琴键，旋转，拉长，复又回到原位。
 这世界正在弹奏一曲自己也不知道名目的曲子。
 不太好听，或许，足够先锋。
 足够陈旧。
 古老的时间进入房间，刺穿了你的肋骨，你却毫无知觉，你的腰继续沉睡在昏睡的记忆里。
 回忆？那是什么？
 阳光，鲜花，骑着自行车的少年，没有写完的诗，迷了路的道歉，拖得长长的毛线，一只倒悬的沙漏，没有喝完的梨汁，一张寂寞的椅子，被抬走的雕塑，正在拆卸的布景，下过雨的路面，等待被点走的妓女，不能调整光圈的相机，躺在正午十二点的猫，一碗拥有螺旋状中心的南瓜汤，16层的高空，冰凉的大理石窗台，没有干的头发，一小团站在树顶的云，一个售卖帽子的阿姨，柔软无力的面条……
 回忆，那是什么……
 一次不能兑现的承诺，一场没有赴约的邀约，一张严重失焦的照片，一曲断断续续的钢琴。
 一切都在被秘密地篡改。
 一滴水，在我头顶绽开。
 又一滴水。
 再一滴水。
 冰凉，忽又温暖。
 一瞬间，所有的画面都像是圆润的潮水一般涌来，一个接一个的水晶球向我滚来，逐渐放大，放大，再放大，在接触我的一瞬间，嘭，变成海水。这就是回忆吧。回忆的样子汹涌而来，你在我身上醒来，像一只在舞台上被拉起的木偶，缓缓弓起你的腰，你的唇落在我的肚脐上。
 腰上，胸前，喉颈，下巴，嘴。
 温度吞没了我。
 一只手托起我的腰，另一只手，交错的指挥家，我所有的细胞听从一场听不见的音乐会的预演。
 一场太阳般的温暖忽然进入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撞击，超新星爆发，发酵，膨胀的宇宙。
 我扬起的下巴，坠落的头发。
 视力所及全是清晰的迷雾。亮黄色，淡紫色，明红色，浅蓝色，嫩粉色，乳白色交替出现在远处，近处，皮肤上，身体里，穿梭。
 速度越来越快，颜色越来越多，亿万年的星辰在我面前展开，我向着不知名的远方，飞翔，飞翔。时光荏苒。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副作用。
 死神从我身上站起来。透明的身体在夜晚的灯火通明里显出一个形状。消失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副作用。死亡的副作用。
 
 ————————
 我想有一个人，一个有点疯狂有点性感的女演员，能一个人演这出戏。她需要有性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