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

……醒来以后，随手就把空调关了。室内的空气随即恢复凝滞，很快的就开始受到窗外那座过近的楼房表面折射来的阳光的影响，升温，膨胀，让你站在窗下不一会儿，就会感觉到茂密的头发深处，微微有些沉闷发麻。你站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因为光线，而由于那些苍蝇，它们都飞到了窗玻璃上，慢慢地爬动着。它们是绿的。那种掺了金粉的绿。从大小来看，它们还是完全成熟的那种绿蝇，好像只是刚刚长大的样子，飞得不快，爬得也不快，有点柔弱，尤其是飞行的时候，也没有嗡嗡的声音。估计只有老天会知道它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反复数了数，共有十三只，大小都差不多。上午用卷成筒状的报纸打死了七只。午夜的时候则用本旧杂志打死了五只，还有一只漏掉了，在下面的厅里躲来闪去的。一个多小时后，它落到了一个空的可乐罐上，被杂志拍扁了。之前打那五只，完全是因为开了灯管，它们纷纷飞到了灯管上，就在那里，被一一解决掉。看得出，它们可以说是没什么经验，躲避打击的意识和能力都非常之弱。搬到这里半年多，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苍蝇，让你无法想像的是，它们究竟从何而来？或许，它们要是没那么多的话，只有一两个，无声无息的，偶尔飞上窗户，你很可能就不会去理它们了。这里面包含着另外一种逻辑，并不算讨厌的东西，要是聚集成群，构成规模，就很有可能变成非常令人讨厌的东西，哪怕它们是了无声息的，也无济于事。当然最令人厌恶的，还是那些有声的，它们喋喋不休，单调乏味，但又以此为乐趣，甚至扬扬自得，无所顾忌，而又总是闲得无比，它们无需成群就是一种恼人的力量，只要几分钟的功夫，就能让你的暴力倾向翻上几倍。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一个社会上如果暴力事件有增多的趋势，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由于喋喋不休的各种类型的苍蝇占据了各类可以发声的场所。而人的敌意，则总是与一对多的悬殊度成正比。那十三只被打死的苍蝇之所以无声无息还不能躲过劫难，主要原因就是它们以群的方式侵入了私人领地。要是进来的只有一只苍蝇的话，是不是你的激动与暴力行动就不会出现了？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身处人群中时，你不得不保持一定程度的宽容与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