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返两岁记

“除了带娃,似乎什么也没做。”这是我对二零二四年最直观的感受。如果只用“带娃”来概括这一年,时间的确倏忽而逝。然而,当我静下心来细细回想时,那些几乎被遗忘的细节又逐渐清晰起来。从一岁时蹒跚学步到两岁时牙牙学语,每一个瞬间都承载着小孩成长的印记。
这一年,我在老家与长沙之间来回走动,像一只为生存而迁徙的候鸟。五一从老家到长沙,七月回老家度暑假,国庆再次返回长沙,年前去了广州一趟,年初二回老家过年,三月回到长沙。 4月
元宵节后,晖回了长沙,我与小孩继续留在老家。尽管有父母帮衬,但独自带娃的感觉截然不同,尤其是夜晚,小孩还未断夜奶,夜间的照料全落在我身上。每晚要夜起好几次:十二点喂一次,三四点喂一次,清晨还要喂一次。此外,小孩常常夜醒,需要安抚,这使我的睡眠愈加支离破碎。
那时,小孩还依赖着安抚奶嘴。每当半夜哭声响起,我便迷迷糊糊地从枕边摸到奶嘴,塞进他嘴里,期盼他能安静下来,好让我能多睡一会儿。原本计划只让他吸几分钟就拔出来,可我常常在疲惫中睡去,等到惊醒时,发现他已经吸了大半夜,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愧疚。小孩两颗门牙间的缝隙有些大,晖说是吸安抚奶嘴的缘故,这使我们担心他的牙齿发育,更怕变成龅牙。于是,戒掉安抚奶嘴成了迫在眉睫的事。网上说戒安抚奶嘴很难,方法五花八门,我心里也感到畏难。其实,与其说是小孩依赖,不如说是大人也在依赖它带来的片刻安宁。有一天,我下定决心,把安抚奶嘴丢进了柜子,心想半夜就算他哭,我也懒得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去找了。半夜哭声响起,我给他喂水,怀抱安抚,安抚不了就默默忍耐,想着总有哭声停止的那一刻。早晨小孩醒来,坐在床上懵懂地到处寻找着什么,翻遍了枕头和被子,那茫然四顾又有些诧异的神情使人看了觉得很好笑。大约一个星期后,他就忘了安抚奶嘴的存在。
计划去长沙后,担忧小孩夜啼吵到邻居,便决心给小孩断夜奶。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
4月25日,我整夜未眠,直到清晨。在寂静的黎明时分,我听到了今年第一声四声杜鹃的鸣叫,声音从远处的田野传来,隐约而悠长。昨晚11点半喂了奶,凌晨四点小孩又醒了。为了不让他吃奶,我哄他、抱他、颠他,来来回回走动,最后被迫陪他玩了半小时,直到五点四十他才重新入睡。六点半他又醒了,喝了100毫升奶,喝完还要,但水壶的水喝光了。 4月26日,小孩从凌晨三点玩到五点,虽然不怎么哭闹,但醒来就要玩。每次他哭,我就给他喂水。晚上11点半喂了90毫升奶,早上七点又喂了180毫升。 4月27日,昨晚小孩没有吃夜奶。晚上十点喂了奶后,他就睡着了。夜里醒来,给他喂了水又很快入睡,几乎没怎么哄。早上六点,他吃了180毫升奶。
就在我以为小孩快要成功戒掉夜奶时,他却着凉感冒了,我也被传染,夜里疲惫不堪,无奈之下,又以夜奶安抚,使得前功尽弃。
小孩一岁后,渐渐能放开倚靠物,自己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几步。那种笨拙、谨慎又充满探索欲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怜爱。我们常常站在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张开双臂,他便像个小机器人,僵硬而缓慢地挪步,最后扑进我们怀里。那一刻的等待与期待,使人真切地感受到为人父母的喜悦。
学步时磕跘防不胜防,常常是额头或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瓷砖地上、柜子上或板凳上,发出“咚”或“哐”的一声,听得人心惊胆战。我总是条件反射般飞快地冲过去,把他抱起来连声安抚。有一次摔得特别严重,头上的淤青久久不消,有人见了问:“怎么不带小孩去看医生?”这话让我心里一阵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疏忽了。不过,好在最后都慢慢恢复了。每次头上鼓起大包,通常要到第二天才塌缩下去,接着便是几天的青紫,像一枚小小的印章,记录着他成长的跌跌撞撞。
四月十四日,我对那一天印象深刻。小孩在房间玩,不知怎么爬到了滑滑梯的顶端,试图松开手将蹲着的身体站立起来。当时他连走路都颤颤巍巍,所以我第一反应是“太危险了”,心里一阵紧张,生怕他摔下来。但理智告诉我,不要过早干预,给他一点探索的空间。于是,我强压下内心的担忧,等他抬头看我时,我回以微笑,同时悄悄挪到他身边,以防他真的摔下来时能及时保护他。当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扶架,稳稳地站在滑滑梯顶上像个小冠军一样冲我笑时,我的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为他感到开心,也为自己忍住干预的冲动而欣慰。然而,这样的时刻实在太少了,在育儿的忙碌与自我经营的夹缝中,我很少能如此有耐心地观察他,更多时候,只剩下“妈妈的怒吼”。

5~6月
五一回到长沙,最初几天,我还能为重返熟悉的城市感到兴奋和愉悦。然而,接下来的两个月却成了这一年中最痛苦、最疲惫和最难熬的日子。小孩时时刻刻都需要妈妈陪伴,而妈妈不仅要育儿还要兼顾家务与自我之间的那种难以调和的矛盾几乎将我压垮。晖入职后变得异常忙碌,我常常独自带娃。即便带小孩从户外玩了回来,我还要忙着给小孩做辅食,而小孩却一刻都不愿与我分开,纠缠在我腿边哭闹,拒绝让爸爸抱,非要妈妈抱。哪怕我只是走到另一个房间,他的哭声也会立刻尾随而来。半夜去厕所,我一走开他就开始大哭,那哭声暗含的害怕与弱小让人无法忍受,我只好抱着他去厕所。反正妈妈总要在他能看到的地方,看不到就会哭啼。有时候,极度烦躁的我只想让晖把小孩抱走,让我能够安静地待一会,可小孩反而哭得更加厉害,被晖训斥几句更是哭得歇斯底里(一岁一个月的小孩还听不懂大人的话),最终还是要我来安抚。身为妈妈,每次对小孩发脾气后,心里总是充满愧疚。
白天疲惫不堪,晚上也睡不好,于是我再次下定决心给小孩断夜奶。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喝水法、哭声免疫法、唱歌哄睡法,反复安慰他:“哭一会儿就接着睡,妈妈在旁边陪你。”实在受不了他的哭声,我干脆用静音耳塞堵住耳朵。第一天和第二天,小孩只哭了半个小时便重新入睡;第三天达到顶峰,他哭嚎一会儿,睡一会儿,接着又开始哭闹,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小时。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件事到了最坏的程度后便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他夜哭的时间越来越短,安抚也更容易。夜奶终于断了,到清晨五六点才需喂奶,但每晚小孩依然会夜醒几次。有时是因为感觉到妈妈不在身边,有时是因为做了噩梦,或是尿湿了不舒服,便会爬起来坐在床上哭。不过,这些情况相对好安抚,哄一哄、抱一抱,或者喂点水,他就能重新入睡。因此,原本以为断了夜奶后我能轻松许多的期望,并没有实现。断夜奶的那几天,晖每天上午都会带小孩出去玩,好让我补觉。一个清静的上午,竟让我感到无比满足。
那两个月,我和晖的关系异常紧张。我常常累得不想说话,与他冷战,埋怨他没时间带娃,家里人也指望不上,内心充满了痛苦与无助。有一晚,我带小孩在江边玩,和他约好九点回家。那天我正好肚子痛,身体难受,而小孩在陌生的环境中感到害怕,不愿意自己玩一会,非要我抱。可我实在无力抱他,也不想抱他,只能紧绷着自己忍耐他的哀求与哭泣。一位女生经过,还蹲下来轻声安慰他。结果晖又拖延了时间,迟迟未到。那一刻,积压已久的疲惫与委屈仿佛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我崩溃地哭了,觉得谁也指望不上,只能咬紧牙关,鼓起仅剩的力气抱着小孩往回走。最后,在湖大门口,他才骑着共享单车匆匆赶来。后来,只要他有空,上午便会主动带小孩出去玩,让我有时间休息。
五六月是雨季,雨水连绵不绝,我和小孩被困在家中,总有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刻降临。最使人痛苦的是没有一丁点时间与精力做自己的事。自从到了长沙,我几乎没阅读过。每晚哄小孩睡觉时,我就躺在黑夜中反复盘算着等他睡着后我要做的事项:洗奶瓶、给奶瓶消毒、采购明天的菜、整理家务、洗漱、洗衣服……即便想看一会书,也因疲惫不堪而读不了几页。第二天一睁眼,又是无休止的带娃日常,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想写点东西,一篇文章开了头,却始终进展缓慢。那种被卡住的感觉,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底,让人愈加受挫。有一天晚上,我不管不顾地逃离出门,独自在桃子湖边坐了许久,然而,那篇文章依然难以推进。后来,天空下起大雨,我虽然撑了伞,却感觉自己像个落汤鸡一样在雨中游荡,不知该去哪里。
然而,小孩一生病就会将妈妈打回原形,要什么自由,要什么自我,只要小孩健健康康就好。六月十九日傍晚,小孩突然发高烧到40度,我们急忙带他去社区医院,可值班医生却因体温过高不敢接诊,建议我们去大医院。那天已经很晚了,只能先回家观察。一整晚心急如焚,每隔六小时给他喂一次布洛芬混悬液。网购竹茹蚕沙陈皮煮水,期待能够降温,但小孩一口都不喝。用物理降温法一遍遍擦拭他的身体。小孩难受地哼哼,总是挂在我身上寻求安慰。第二天一早,我们赶往儿童医院,挂号、等待、抽血,检测后确诊为甲流。好在医生说不用打针,只需吃药。
其实我也感到了身体不适,但那时只顾得上小孩,即使抱着他身体发虚地摇摇晃晃,手臂酸麻得几乎支撑不住,也咬牙坚持着。回家后小孩死活不肯吃药,用喂药神器,他也“啊呜”一口全吐出来。我们想尽办法让他把药吞下去,他紧闭嘴巴,我们只能等他大哭时趁机把药灌进去。每喂一次药,家里就像经历了一场战斗,哭声、喊声、哄声交织在一起。以致后来,小孩一看到晖拿药,他就赶紧躲。
感染甲流的第三天,小孩终于不再高烧到40度,虽然还有点低烧,但精神状态比前两天好了许多,不用一直挂在我身上了。而我自己也经历了发热、头痛、关节疼、呕吐和咳嗽,最后嗓子像吞了刀片一样难受。实在熬不住,才去看医生,连续做了三天雾化才缓解。一天做完雾化回来的路上,经过湖大体育场时,瞥见大雨后的浓白雾气像降落的云,悬停在山巅。
七月初,姐姐带刚高考完的女儿来长沙玩,我们一起去逛街逛超市,有时没带小孩,便感到难得的自由与畅快。一周后,我们一起回了老家。

7~9月
回到老家,小孩最初还不愿意独自跟外公外婆待在一块,总要粘着我。不过,这时他已经能听懂话了,只要对他说“去后院看鸡”,他便表现出好奇和兴趣,被外公抱着去看。田野开始秋收后,收割机轰隆隆地工作,他也非常爱看“车车”。趁他被爸爸妈妈抱去玩,我就偷偷溜到楼上去做自己的事。他一时找不到我,会哼哼几声,但不久就会被其他事物吸引,忘了找妈妈。在长沙的两个月,深刻体会到独自带娃的辛苦,属于自己的时间完全是停滞的。回到老家,有爸爸妈妈帮忙带娃,真的轻松太多了。我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失去的时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读完了十本书,看了十三部电影,追了两部剧,还做了线上兼职以及完成了两篇在长沙没时间写的文章。
天气炎热,小孩总是不管不顾地跑到太阳底下玩,在后院追着鸡跑。结果,脖子上发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痱子,晚上睡觉时特别不安稳。他总是因为瘙痒爬起来抓挠,或是烦躁地哭闹。我一遍遍地给他擦痱子粉,妈妈的“神奇牙膏”,甚至之前买的炉甘石洗剂,可效果都不太理想。太阳一晒,痱子又重新冒出来,反反复复,让人头疼。直到后来用了贝亲的桃叶精华水,情况才好转。每天洗澡后给他擦一擦,小孩睡得安稳多了,痱子也消失了。
听懂话后,小孩若是干了坏事被说,他便会发脾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模样既让人哭笑不得,又带着几分稚气的倔强。时间一长,这竟成了他的习惯,稍不如意便往地上一坐。后来回到长沙,每当他耍赖坐地上,我便笑着对他说:“妈妈也坐地上,坐地上多好玩啊。”他听了,竟咧嘴笑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就这样,那些赌气耍赖的行为,竟在笑声中被轻易化解,后面他便不再做了。
八月十七日,我在用开水给奶瓶消毒时,盖子没拧紧,小孩用手去够,结果奶瓶摔下来,里面的开水洒到他腿上。听到他哇哇尖叫,我飞快抱起他到水龙头下冲洗,事后发现冲错了地方——烫伤的部位更靠近大腿上面。腿上红通通,很快起了三个水泡:两个小泡,一个大泡,薄薄的皮肤下包裹着透明的液体。我先是给他擦紫草膏,叫妈妈帮忙买烫伤药,她又建议用她的“神奇牙膏”,最后还是从村里一户人家借来了“獾狗子油”。据说这油是从田里打到的猪獾身上提取的,虽然我对我们这竟然还有猪獾这种动物感到神奇,但这是题外话了。猪獾油确实对烫伤很有效。水泡破后,暴露出鲜红的嫩肉,看起来触目惊心。两个小水泡愈合得较快,那个大的靠近腹股沟,药油常被衣服和尿布蹭掉,好得很慢。新肉从四周慢慢向内生长愈合,最后中心留下白色的痕迹,至今隐约可见。这件事不知是否给他留下了阴影,每当给他洗澡,他总害怕水烫,不愿意把脚放到澡盆中,要劝慰好一会才放松。
八九月的室外像火炉般炙烤,我们几乎每天都躲在空调房里,哪也去不了,爸爸也在楼上吹空调,顺便陪小孩玩。虽然同处一室,但至少不用时时刻刻面对小孩,想着怎么陪他玩,这让我感到些许轻松。只有傍晚时分,小孩会和隔壁比他小几个月的妹妹一起玩,但蚊子一来,大家又匆匆跑回家,关在空调房里。
在家待了两个月后,我却再也读不进书了。那种报复性阅读的动力消失了,即便翻开书,文字也无法触达内心。就连我喜欢的作者,我也鲜有耐心读下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点开电子书兴味索然,又没有很多机会翻开纸质书。现在想来,驱使我阅读的动力始终都是写作带来的,当我不再有心思提笔后,阅读也失去了它的意义与方向。

10~次年1月
国庆再回长沙,心里还尤有余悸,害怕那段疲惫的日子再次上演。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小孩明显长大了,带起来竟轻松了许多。我也开始体会到当妈妈的幸福,尤其是夜深人静时,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内心涌出源源不断的爱意。
没多久,我们再次遇见了五六月时一起玩过的玥玥姐姐,她比小孩只大三个月。玥玥娭毑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说以后约着一起玩。住在那附近的小孩很少,平时难得遇到同龄玩伴。于是我们几乎每天相约,两个小娃娃一起在校园看鱼、看鸡、看猫,这里转转,那里逛逛,有了玩伴,户外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这位娭毑人显得很年轻,乐观、勤劳又通情达理,照顾孩子细致入微,完全没有老人家的那种暮气。和她聊天相处,也觉得格外舒服。
小区楼下新开了一家菜鸟驿站,我常带小孩去拿快递,渐渐和老板娘熟络起来。老板娘有个六岁的儿子,平时放学和周末都呆在店里。这个大哥哥像个小领袖,召集了隔壁的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一起玩耍,家里常常能听到他们嬉戏打闹的欢快声音。小孩起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后来熟悉了,便也跟着他们一起玩。每个周末,玥玥要和爸爸妈妈出门玩,我们便在楼下和快递哥哥玩。可惜没多久,快递哥哥就搬走了,那份热闹也随之消散。
最令我惊喜和意外的是小孩能够爬山了,有了第一次独自带娃爬山的经历后,便无需等晖有空才去爬山了。爬山对我来说就像一剂治愈良药,每当带娃感到特别疲惫和心情抑郁之时,只要去到山里,逼仄的心境就会得到疏解。

小孩一岁七个月时只会喊“爸爸妈妈”,而朋友的小孩比他小六天,一岁五个月就能说不少话了。起初我并不着急,毕竟每个孩子的成长节奏不同。但数次被人提醒“小孩学说话很慢”后,我开始感到自责,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时和小孩交流太少。我和晖本就是话少的人,晖甚至坦言不知道跟小孩说什么。直到十月十七日晚上,我记得很清楚,小孩在玩玩具,我便不停地跟他说话。他拿着小车,我就反复说“车车”,并让他看我的嘴型。尽管他发音模糊,但那天他努力说出了“车车”“菇菇”“娃娃”“鸡鸡”等词。不知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起了效果,小孩渐渐开始尝试表达。带他外出时,我会把看到的事物一一说给他听。
最初,他只会说叠词,比如把“太阳”说成“太太”,“玛卡巴卡”说成“卡卡”。每天睡前和醒来时,我都会教他亲人的称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舅舅舅妈、姨妈姨夫、伯伯伯母、姑姑姑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到一月底,他已经能模仿我们说出的两个字,虽然还不能说完整的句子,但进步显而易见。
有一段时间,小孩对绘本特别着迷。我安排每天午睡前和晚睡前给他读,而他总是自己跑到放绘本的地方拿书过来要你给他读。虽然小孩那模样很可爱,但是一本书读了一遍又一遍,大人难免感到厌烦。读得最多的是《鼹鼠的故事》,还有朋友送的几本书。有些书一开始他并不感兴趣,但后来却反复要求看。有些书换一种讲述方式,他也变得爱看起来。其中一本朋友送的《汽车世界大百科》被我们列成了“禁书”,因为每次他看到都会异常兴奋,要求一直一直讲下去。那本书可讲的内容不多,就是各种汽车的图片,我们不愿意讲时,他就会发脾气,而且很难哄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只好不再给他看了。
从十月底开始,小孩开始有意识地识物,常常指着绘本上的图画要求我描述。我没有特意为他买识物绘本,只是利用手头现有的书,教他认识上面的物体。当绘本读得有些腻了,又不想买太多新书,又想让他快点学说话时,便买了一本《会说话的早教有声书》。他每天都会按着玩,最喜欢的是工程车辆那一页,尤其喜欢挖掘机。挖掘机成了他学会的第一个非叠词的三字词,难以想象他对挖掘机的痴迷程度——整天念叨着“挖掘机”,起床第一句话是“挖掘机”,有时连做梦都在说“挖掘机”。他还喜欢模仿各种车的声音,比如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等。学说话的小孩真是可爱极了,那奶声奶气的语调,特别萌化人心。每当他蹦出一个新词,都令当妈妈的我感到无比惊喜。
每天给小孩准备吃的,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固定的安排是每周炖一次骨头汤,偷懒时就蒸个水蛋或煎个香蕉饼。有时兴致来了,正儿八经煎个鱼块、打个玉米汁,他却不怎么爱吃。有一阵子他特别爱吃虾滑,但没过多久又腻了。后来我学着以前幼儿园的做法,把香干、土豆、胡萝卜等切小块,加上猪肉丁,撒盐,淋上酱油和茶油,用炖锅蒸熟,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可我们大人却吃不惯,觉得太过清淡,吃完还容易饿。值得欣慰的是,小孩终于能自主进食了。把他放进餐椅,穿上罩衣,戴上袖套,虽然时不时要提醒他“好好吃饭”,但总比一口一口喂他强多了。
在家有时实在被他闹得心烦,比如想安静地炒个菜或洗个碗时,就给他看一会儿《花园宝宝》。电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让小孩安安静静地待上好一阵,但不敢给他看太长时间。
准备给小孩打麻腮风疫苗时,一度非常担忧。因为八月龄打麻风疫苗时小孩反应很大,发烧,整夜痛哭,使人心力交瘁。查询说打了麻腮风疫苗不能外出吹风,最好在家呆七天。原本也想这么做,但每天要取菜拿快递,和小孩整日困守家中也非常不现实,哪受得了那闹腾劲,所以还是照常出门。到了第九天晚上,小孩突然烧起来,我准备等他体温过高时帮他物理降温,但小孩似乎不怎么难受,睡地很香,我躺在他旁边也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烧就自然退了。
年前带小孩去广州探亲,见了爷爷、姑姑、伯伯、伯母、堂姐、堂姑、堂叔。广州天气暖和,中午穿薄外套都觉得热。相比长沙,广州更显喧嚣嘈杂,车水马龙,不过植物大为不同,街边都是高大浓绿的榕树和常绿植被。广州的饮食对小孩来说很适合,比较清淡,注重食材的原本滋味。不过那天小孩吃多了早茶,导致积食三天没能排便,后面非常难受,趴在我的膝盖上努力了半小时才成功。
带小孩逛了一天儿童乐园,一天动物园,感觉全广州的小朋友都在那里了,简直要得小孩密集恐惧症。去动物园有点让人对野生动物祛魅,大型动物基本上都懒洋洋躺在地上睡觉,毫无活力。唯一看到的大象用鼻子往身上甩沙和老虎在笼中气势汹汹地走动这两个贴近动物自然行为的比较令人激动。小孩对陌生的地方只是愣愣地观察,不怎么活跃。在动物园喂了长颈鹿和盘羊,喂长颈鹿时只顾吃橘子,后面喂盘羊倒是兴奋起来。最后在雕塑公园的大草坪上玩得最开心,空旷人少,小孩终于放松下来。

从广州回来后,一家三口在长沙过了一个简单而温馨的年。城市里没有老家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只有零星的爆竹点缀着除夕的夜晚,小孩因此睡得很安稳。新年第一天,我们和与小月亮一家相约爬岳麓山。有了小月亮姐姐的陪伴,小孩玩得格外开心。看着两个孩子在森林里自由玩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幼儿园时户外爬山的时光,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美好与宁静。
次年2月
年初二回老家过年。四个月未见,小孩和外公外婆又生疏了,起初连碰都不让碰,直到第四天才勉强愿意被抱着出去玩。我因此有了些时间写点东西。过年期间,家里到处都是零食、水果、坚果,出去玩也总被塞吃的,结果在老家一个月小孩几乎没怎么吃饭,饭一入口就往外吐。或许是没吃饱,他突然变得特别渴望喝奶,每天都要喝好几次,甚至夜奶也回来了。我不给他吃,他就大哭不止;可一看到我开始冲奶,他就立刻端端正正坐好,并把被子盖好在腿上,仿佛在准备一场吃奶的仪式,那模样既好笑又让人无奈。
二月十八日傍晚,小孩因饮食不当引发肠胃不适,突然呕吐不止。我试图安抚他入睡并喂了点奶,不料再次呕吐,衣服床单一片狼藉。之后,妈妈给他喂了几口粥,结果又全吐了出来。那种井喷式的呕吐法太吓人了,小孩还不晓得说,让人措手不及。妈妈去卫生所买回来益生菌和蒙脱石散,但这次小孩连药和水都吐了出来,症状非常像诺如病毒感染。当晚九点半,我们带小孩去医院,医生建议输液以防脱水。小孩除疫苗外还从未打过针,把睡着的他摇醒,迷迷糊糊之中就被护士捉住手用力系上皮筋,小孩被惊醒又被弄得疼,哇哇尖叫,我用力抱着他稳住他的身体,妈妈负责稳住胳膊,可小孩拼命挣扎,导致护士无法下针,扎了左手没扎进又换右手,后面主治医生来帮忙,才扎进去。那场面像给小孩上刑,让人心里很难受。打好针小孩依旧哇哇大哭,想要吃奶,哭嚎一会停一会,直到输液结束才安静下来。回到家已是深夜,担心小孩再次呕吐以及碰到手上的留置针,每每困意袭来总被小孩的动静惊醒。夜里他又吐了两次,所幸因空腹呕吐物不多。第二天清晨,小孩醒来后喝了60毫升奶,未呕吐。但在我们给他喝了药和少量粥,又立刻坐车前往医院复诊的途中,再次呕吐。这天输液小孩还好,没哭闹,就是不愿意安静坐着,想要玩,怕他碰到针便抱着他四处走动,而医院其他输液的小孩基本上无一例外都是被大人抱着在看手机。中午和下午,小孩分别喝了奶和吃了半个花卷,逐渐恢复活力。到了傍晚,又成了精神小伙,活蹦乱跳地四处玩耍,晚上也睡得香甜。虽然第二天我的手臂酸痛难忍,但看到小孩康复,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孩子的成长中有许多有趣的瞬间,变化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我常常亲他的脸颊,也会对他说:“亲妈妈一下。”最初,他愿意把小嘴贴到我们脸上,觉得这像一种好玩的游戏,但后来就不愿意了,只愿意把脑袋移过来,让我们亲他,那模样特逗。小小年纪喜欢背手,那老干部与稚孩的反差,总让人哭笑不得。他还喜欢模仿大人,比如捡地上的头发、用纸巾擦地,把面霜的盖子打开往自己脸上涂抹,看他学着做的样子特别滑稽。每当我们说“好臭好臭”,他就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在外面走路,非要用他的手攥紧我的手,抓了一根手指头还不够,一定用那小手攥住我的三根手指,小手还挺有劲,我的手都被捏麻了。冬天冷,他睡觉时总把脚搁在我身上,这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把脚放在爸爸肚子上,这难道也是一种遗传吗?最近总要枕在我胳膊上睡觉,导致我肩颈总有落枕的疼痛感。很多时刻总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但再忆起时却不能反顾完全,记得的便记在这里。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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