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古阁毛晋之误（2）
毛晋刻完《酉阳杂俎前集》，后来又刻了《酉阳杂俎续集》，又同样给后者作跋。他主要谈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谈及“诺皋记”之“诺皋”所指为何，也没有结论。他接下来谈了“寺塔记”，谈及段成式只是叙述长安两街的佛寺及相关故事，又多谈寺壁之画、障日之画。他还觉得段成式的“长安寺塔记”可以跟 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对比。不过，这些内容也说明他卑之无甚高论。而他谈及“寺塔记”的时候，所说之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说段成式不谈及各寺庙建造之宏丽，大概因为文皇帝扫靖一处烟尘，便建一座寺庙（伽蓝），以作功德，而文皇帝手下的燕许诸公已经写碑铭表彰其事，其中大概谈到了寺庙之宏丽，段成式再谈，就是增加无用的赘疣了。 他的逻辑很正确、流畅。但是，其细节有问题。 熟悉历史或者善于检索的人应该知道， ①文皇帝就是唐太宗李世民； ②扫靖烟尘指李世民消灭当时的其他武装力量，也就是评书里说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 ③建庙也是事实，见于《旧唐书》第2卷： 贞观三年……十二月……癸丑，诏建义以来交兵之处，为义士勇夫殒身戎阵者各立一寺，命虞世南、李百药、褚遂良、颜师古、岑文本、许敬宗、朱子奢等为之碑铭，以纪功业。 ④《唐会要》第48卷也有相关记录，并且提到了在哪里建了哪座庙、哪座庙的碑铭是谁写的： 贞观三年十二月一日诏：“有隋失道，九服沸腾。朕亲总元戎，致兹明伐。誓牧登陑，曾无宁岁。思所以树立福田，济其营魄，可于建义以来交兵之处，为义士凶徒、陨身戎阵者，各建寺刹，招延胜侣。法鼓所振，变炎火于青莲，清梵所闻，易苦海于甘露。所司宜量定处所，并立寺名，支配僧徒及修院宇，具为事条以闻。仍命虞世南、李百药、褚遂良、颜师古、岑文本、许敬宗、朱子奢等为碑记、铭功业。 破刘武周于汾州，立宏济寺，宗正卿李百药为碑铭。 破宋老生于吕州，立普济寺，著作郎许敬宗为碑铭。 破宋金刚于晋州，立慈云寺，起居郎褚遂良为碑铭。 破王世充于邙山，立昭觉寺，著作郎虞世南为碑铭。 破窦建德于泛水，立等慈寺，秘书监颜师古为碑铭。 破刘黑闼于洺州，立昭福寺，中书侍郎岑文本为碑铭。 已上并贞观四年五月建造毕。
然而，毛晋说的是“燕许诸公”刻碑，而燕许指什么？燕许一般指“燕国公张说、许国公苏颋”。他们不是唐朝初年的大臣，不是李世民的手下，也就不在“文皇帝辇毂之下”。那么毛晋说的燕许指什么？我猜他写错了，他想写的是“颜许”，也就是颜师古、许敬宗。这两位恰好是李世民的手下，也为寺庙写过碑铭。但是，毛晋明明写的是燕许，颜怎么变成了燕？其原因大概有两个： ① 根据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增订本），颜的中古音拟音为ŋan，燕的中古音拟音为ien，颜的上古音拟音为ŋean，燕的上古音拟音为ian。这种情况说明颜、燕的古音有几分相似。因此，毛晋想写颜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写了燕，颜许就变成了燕许。 ②而常见的燕许里的燕国公张说是名人，毛晋肯定知道，同时知道他善于写碑志，于是在谈到碑铭的时候很容易想起他。再加上燕颜发音近似，燕就出现在他的笔下了。 可惜，毛晋之跋写成之后，当时、后世之人并未细究，今日之我才有机会指出流传几百年的乌焉成马。 狄鞮 南充 2025年1月10日 汲古阁毛晋之误 =========== 段成式：【毛晋啊，你还有哪些错？】 毛晋：【就看你的眼神儿如何了。呵呵。】 段成式：【吾老迈已极，不为此道久矣。充国之南之狄鞮乐此不疲，吾已将个人小宇宙传之于他。】 毛晋：【who the hell is that guy? 】 段成式：【Well, he's nobody , but not any Tom, Dick and Harry from the street. In future, when a dormant volcano becomes active again, he might rise directly from it. Mark my words.】 毛晋：【God Almighty! Then, then, then, what could I do with him? What would happen to me?】 段成式：【No worries, my friend. Hakuna Matata. You're dead as a door nail now. Why the heck do you have to worry about the living people's ideas about you?】 毛晋：【Hmmmm……See you later, alligator.】 段成式：【After a while, crocodi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