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破“永远在买永远少一件”诅咒？从服装行业阴暗面谈起（上）

最近一个月一直在忙公司的项目，老板要求某个功能打败业内top1竞品，我等牛马只好不停忙来忙去😓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身体又不舒服了，好在还有私教课和游泳救我狗命。本文的灵感来自：

被放大的欲望

8.2

[美]玛克辛•贝达特 / 2022 / 中信出版集团

本书按照服装的制造顺序，从原材料种植/获取开始调查，到缝纫和制造，到中间商、审计和营销，一直到回收和废弃为止，非常清晰地展示了整个服装产业对环境和人类带来的深远影响。服装行业为了盈利，会掩盖、否认和扭曲相当多的事实，并尽一切努力制造和引导消费。本书的目标就是揭示其中诸多真相。

本书既有作者团队跨国、跨洲的实地调查，又有各种文献旁证和真人访谈，内容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可惜本人笔力实在有限，如果全写了又有堆砌原文之嫌（而且太长了，我担心大家看得累🙂），所以本文会关注两个方面：一是一些令人震惊的事实，这些事实揭露了服装购买行为中可能存在的“道德风险”以及服装产业在营销中惯用的“文字游戏”；二是作为消费者，我们可以采取那些简单的方法，稍稍降低一下对环境和人类的损害。由于篇幅太长，我分成了上下两期，请见谅。

如果本文让你对原书产生了兴趣，请一定要去看原文！（可以考虑本地图书馆、电子书或者二手书哦）毕竟我这里只是引玉的小破砖头，好东西还是亲自品鉴更有滋味。

事实篇

• “有机”≠无毒+清洁+安全

为什么有机棉更好？因为人类的皮肤并非一个无法穿透的屏障，因此整天摩擦我们身体的化学物质可以并且确实通过皮肤进入我们的身体系统。当我们出汗时，吸收化学物质的风险更大。

为什么有机棉更贵？以美国为例，农场获取有机认证至少需要三年，这三年内不能使用限制性除草剂或杀虫剂（因此需要更多的人工和设备投入，但完全由农民承担），同时不能提到作物价格。三年后，这片土地上收获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获得有机认证。

但是有机棉认证未必可靠。有大量证据表明，在最大的有机棉出口国印度，由于检查松懈，一些传统棉花也被标记为有机棉。 同时，如果一件衣服说它是由100%有机棉制成的，那也只意味着棉花的种植没有使用违禁杀虫剂、合成肥料等化学物质。但是，纺织品生产过程中仍可能用到化学物质（比如面料需要染色、固色）。

• 合成纤维可能加重环境污染

合成纤维来自化石燃料，常见的有涤纶、尼龙、弹性纤维（氨纶、莱卡）和腈纶等。这些面料具有天然面料没有的一些特性，常常被用在快时尚产品中。 以涤纶（聚酯纤维）为例，它不仅碳足迹远比天然纤维更大，还显著加重了塑料污染：

一些聚酯都会以微塑料的形式脱落到水中，即使采用最好的水处理方式也过滤不掉它们。你可能认为塑料主要是吸管、购物袋或水瓶。但其实，塑料危机很大程度上发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我们的肉眼只能看到进入海洋的塑料总量的6%左右。

• 裁剪和缝纫中涉及压榨劳动力

东南亚一些国家承接了大量的服装裁剪和缝纫订单，由于机械水平低，大部分订单都是由手工完成，许多制衣工人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都非常恶劣，但是服装行业不关心这些工人，也会对公众隐瞒这些。这里恕我无法展开描述，真的非常非常可怕。感兴趣的请读原文。

• 审计欺诈

即使越来越多的消费者注意到服装制造中的道德问题和环境问题，要求服装制造产业重视和处理，他们给出的方案也只是加上审计，要求工厂满足甲方的规章制度。但这不够。比如孟加拉国的一家 l*l*lemon 代工厂的女工曾经报告受到殴打，并被迫带病工作，这件事被披露后，品牌只表示谴责。Z*ra的巴西代工厂也有过童工丑闻，品牌只声称此工厂是“未经授权的外包”。

对品牌来说，加入审计更像是拥有了“免责声明”，因为责任会转移给工厂。同时，由于审计的费用是由工厂承担的，所以工厂会压缩审计时间以降低费用，同时会暗示员工说谎以通过审计的员工面谈。这样做出的审计，不过是走了个流程罢了。

• 零售商的问题

这里主要分析了美国的亚*逊平台，因为它实际是美国最大的服装零售商。该公司使用了许多手段提升员工工作效率，并尽可能地延长工作时间。比如在包装部门，每个员工都有一个屏幕显示要使用的包装箱尺寸，并分发预先测量好的胶带，员工只需要机械性地包装、粘贴。同时，公司也会将一些工作内容“游戏化”，比如把扫描仪变成类似于任天堂游戏机的东西，扫描仪追踪的工作进度将以赛车或其他形式显示在游戏屏幕上，从而鼓励员工之间开展竞争，甚至可以抽奖（奖品可能是一个士力架）。

与我交谈过的亚*逊履约中心员工告诉我，在长达十个半小时的一个班次中，他们共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包括两个15分钟的班间休息（上下午各一个），外加半小时的午餐休息。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利用那个时间去洗手间，那么你必须争分夺秒地跑着去。 如果你还想在那段休息时间看看你的手机……？好吧，请记住，那意味着你必须通过安检，回到正门的储物柜区，然后再通过安检，重新进入工作区，并走回自己的工作站。

总之，一切措施都是尽可能将人变成“机器”。同时降低人与人之间团结的可能性。

还有更多报告称，亚*逊监控了其欧洲雇员的工会组织的活动。

• 宣传和营销的魔力

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希望取代西班牙成为经济强国，于是命令财长推出了一年两次时装季计划，目标是确保年复一年、每年两次定期推出时尚新品。这就是时装季的起源，跟美关系不大，跟金钱关系大（诡计多端的有钱人😓）。而现代的营销理念是：人们并不是因为某个产品具有实用功能而购买，而是因为潜意识中与其存在情感联结才购买。因此，服装产业的营销重点会放在：

不是你认为自己需要一件衣服，而是拥有一件衣服能让你感觉更好。

想想我们日常中接触的广告，为什么一个卖衣服的宣传图是一个美女模特在咖啡馆悠闲地享用甜点？你是否也会幻想，如果我有了这件衣服，也可以这么好看？营销就是贩卖幻想。

于此同时，广告的数目也大幅增长了。

今天，人们每天都要接触1万多条广告，而50年前，他们每天只接触大约500条广告。观看这些广告会巧妙地刺激我们的大脑，促使其分泌让我们感觉良好的多巴胺激素，让我们把购买广告推荐的商品与购物带来的快感联系起来。再加上网络零售带来的便利，就构成了将所有人从公民转变为物质主义瘾君子的秘诀，而在此过程中，行业大佬们则赚得盆丰钵满。

服装是网红营销最普遍的一个类别，5%的网红带来了45%基于社交媒体的购买量。

互联网加剧了人们对物质的渴望，因为购买行为有实在的多巴胺反馈：

南加州大学心理学教授达尔比·萨克斯比(Darby Saxbe)认为，我们和物质的关系与我们对快餐的渴望很相似。从大脑分泌化学物质的角度来看，吃下一个咸鲜多脂的三明治或是一块香甜的饼干给我们带来的多巴胺瞬间升高的快感完全等同于我们看到一件价格优惠的商品并将其加入购物车（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时的感受。

营销人员还想出了一些特殊的消费主义，即宣称购买是让人变得更好的，实际还是消费主义：

“灵性消费主义”（spiritual consumerism），根据这种理念，品牌大力传播令人感觉良好的信息，例如他们的产品可以助力社会事业，改善人类健康，或是用近藤麻理惠的收纳方法将T恤叠成三折以便涤荡你的灵魂，要实现这一切，只需要买他们的商品即可。事实上，我们如果想更具灵性，大可直接做这些善事，更妙的是这么做并不需要花钱！

市场女权主义”（marketplace feminism），也就是我们用自己的钱包来支持女权。如果我们相信可以通过买买买来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实际上只是创造了一个我们的全部意义就是买买买的社会

在这里，我的重点并不是说买很多衣服是错的、是浪费，而是希望读者明白，你的消费行为是受到多方面的影响和引导的，要克服这些影响，回归物品最本质的功能，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是，即使困难，这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下篇中我会以自身为例，分享一些克服影响的“心法”。

• 回收不是真的回收

1. 合成材料不是有机物，因此在任何填埋条件下都不会降解。想想那些含有5%弹性纤维的牛仔裤，或者其他天然纤维加合成纤维的混合物。在你有限几次穿着这条裤子时，这些纤维能让你的臀部看起来很好看，但被扔掉后，它们将永远存在于环境中，据安德森所说，“那里的东西在一千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都是危险的”。
2. 在美国，只有大约16.2%的纺织品（含服装）被回收，但其中只有大约20%的衣服会真的被卖给下一个人。不能卖出的衣服，45%将被“作为服装重新使用”（实际进入国际二手服装市场，流向第三世界国家）。30%变成了工业和商业抹布。即使衣服达不到被再次穿着的标准，如果它们是由较高质量的材料（如吸水棉布）制成，它们仍可以作为抹布拥有第二次生命。20%被重新加工成基本纤维成分，用作家具填料、绝缘材料和建筑材料，最后的5%在国内被丢弃。潮湿、发霉或沾染了脏东西的衣服将被直接丢弃。
3. 被运到第三世界的二手衣服，质量好一点的会再次出售，但相当一部分只能焚烧或填埋，但由于技术落后，对环境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书里很多描写画面感极强，非常震撼）

写到这里已经相当长了，可惜笔力有限，还是有点乏味😓

下篇会聚焦消费者怎么做会更好一点。我也会结合自身例子，聊聊我是怎么对“买衣服”这个行为祛魅的。下周见，谢谢大家。

祝大家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