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 深水黎一郎 《大癋见警部的事件簿》 CHAPTER 1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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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青森基督墓地谋杀案
比尔斯通先攻法与谜题故事、
警察小说、历史推理和旅行推理、
以及多重解答
1
“出大事了!”
一向以莽撞著称的鹤冈刑警一边这样喊道,一边冲进了搜查一课的大办公室里。
顺便提一下,这位鹤冈刑警在本系列中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那是因为在那起震惊首都圈的河豚毒无差别连续杀人案的调查结尾,他遭到了一群身份不明的神秘人暴打,随后不得不遗憾地住院休养了一段时间。他直到最近才刚刚复职,正干劲十足地想要弥补缺席期间的工作。
“怎么回事,这么吵。都把我吵醒了。”
大癋见警部缓慢地起身,脸上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虽然他这副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似乎早就超越了工作就等于失败的阶段,现在更是坚信人生中只要稍微动一下就是亏,醒来就是失败。
“警部,您知道青森县有基督墓地吗?”
“哈?基督墓地?你是傻子吗?日本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警部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发出诧异的叫声。
“确实有啊。准确地说,是在青森县三户郡新乡村大字户来这个地方。”
“青森县?为什么偏偏是那里?”
“说来话长。总之有人主张,远在耶路撒冷各各他山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不是基督,而是他的弟弟伊斯基里,基督逃过一劫后离开了犹太地,穿越了西伯利亚,乘船从库页岛到达了青森县八户,然后移居到内陆,来到了那个村子里定居,结婚生子,度过余生,最后在那里去世。”
警部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鬼?有证据吗?”
“令人惊讶的是,还真有不少证据呢。首先,户来这个村名据说是源自于希伯来语的讹音。村里还流传着一首歌词神秘的歌曲,歌词是‘纳尼亚多纳拉,纳尼亚多纳萨雷诺,纳尼亚多纳拉(ナニャードーナーラー、ナニヤドーナーサレノー、ナニャードーナーラー)’,据说在古希伯来语里是‘赞美你名字’的意思。而且村里名门望族的家纹也跟大卫之星非常相似……”
“大卫之星是什么样的?”
警部打断他问道。
“简单来说,是两个三角形顶点交错组合在一起的图形。这个图形因为在纳粹占领时期,被强制佩戴在犹太人身上而闻名,但它本来就是犹太人的象征,现在也被用在了以色列的国旗上。此外,当地有个习俗,就是在孩子第一次被带到户外时,要在额头上用墨水画十字。而且养育孩子时会使用由稻草和竹子编织而成的名叫‘埃基科(エジコ)’的篮子,据说这些都源自于犹太人的习俗。当然,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曾经访问过那里的竹内巨麿说的。”
“那是谁?”
“嗯,这个话题进展得好慢啊。总之,他是个古人。”
警部再次瞪大了眼睛。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说得这么粗略。”
“因为话题根本进展不下去啊。总之,据说他持有的‘竹内文书’里似乎是这样写的。顺便说一下,‘竹内文书’是用神代文字记载的文书,然后由竹内宿禰的孙子平群真鸟在武烈天皇的敕命下,将其翻译成混杂了汉字和片假名的抄本群。”
鹤冈流利地解释道。看来这个男人对这类话题很有研究。尽管他之前从未表现出这种兴趣,但就在这一刻,他被赋予了这种属性。
但大癋见警部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情请略这些吧。总之,在那个传说中的基督墓地的遗址上,发现了一具村民的尸体,疑似他杀!”
“嗯。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鹤冈往后仰起了身子。
“什么叫没关系……我们是刑警啊!既然发现了疑似他杀的尸体,当然是要去解决这个案件啊。”
但大癋见警部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青森县发生的谋杀案,怎么可能交给我们警视厅搜查一课来调查呢?难道你想给那些一发现小说中描写的警察组织与真实情况存在差异就如获至宝,然后就像抓住了鬼的尾巴一样,兴奋地指出来的警察迷们提供攻击我们的绝佳素材吗?”
“为什么今天你的反应这么正常!”
鹤冈突然眼泪汪汪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请您看在剧情需要的份上,就当作是不得已的要求吧!”
“真是麻烦死了。”
大癋见警部一边抱怨着,一边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马上出发吧!”
鹤冈说完正要气势汹汹地跑出去时,却不小心被椅子腿绊倒,一头重重地撞在桌角上,随后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喂,你没事吧?”
海埜担心地问道,但大癋见警部却冷冷地看着倒地的鹤冈,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又要回医院了吧。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来干什么的。”
2
在开往北方的东北新干线自由座上,由于没人愿意坐在大癋见警部的旁边。而江草因为去KIOSK买茶迟到了,结果只好无奈地坐在警部旁边的唯一空位上。
新干线刚一开动,警部就把他那张过于浓重的脸凑近江草身边说道。
“喂,路上太无聊了,那就讲讲你擅长的推理小说吧。”
“诶,这、这么突然啊………”
江草一边把身体大幅倾向于过道,一边回答道。他最近似乎也遭到了什么人的袭击,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看起来十分痛苦。而且他还得了颈椎损伤,脖子上还戴着颈托。
“我的要求一直都是这么突然。还是说你有什么更有趣的话题吗?”
“您这么一说,确实没有了……那么您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随便什么,只要是我没听过的就行。”
“嗯……但是我一直在讲推理小说,所以大部分的故事我想都已经讲过了吧……。”
“什么,没有故事了吗?那我就给你在过道上来个墓碑钉头,帮你打发时间吧?”
江草急忙用手按住脖子的颈托,脸色骤变。
“不,不要!对了,警部,您知道谜题故事吗?”
“不知道。”
“啊,太好了。这、这个呢,就是作者在故事中提出谜题,但在结尾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就结束的故事。大多数情况下,最后会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结尾,把解读的任务留给读者。”
然而,不知为何大癋见警部突然涨红了脸,勃然大怒道。
“啊,我最讨厌那种东西了。这不就是作者偷懒吗?说什么让读者来解读,说得倒是好听,但实际上就像是德国式背摔那样直接把读者摔出去不管!”
“当、当然,故事中还是有一定逻辑的。作为谜题故事的代表作,经常被提到的有F.R.斯托克顿的《美女还是老虎?》。故事的舞台是在某个王国,国王的女儿,也就是公主,爱上了一位身份低微的年轻人。国王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决定惩罚那个年轻人。但惩罚的方式是让他在两扇门之间做出选择,门后要么是个绝世美女,要么是只饥饿的老虎。如果选中的是美女的门,他就可以与女人结婚;如果选中的是老虎的门,他就会被老虎吃掉。公主想尽办法,终于在行刑日之前查出了哪扇门后面是美女,哪扇门后面是老虎。但到了行刑的那天,公主站在年轻人面前默默地指向了其中一扇门。那么,那扇门背后究竟是美女还是老虎呢?”
警部半张着嘴说道。
“这算什么?有什么可纠结的?如果选了女人就能结婚,那显然那扇门后面是女人吧。”
“啊,不是这样的。公主和年轻人身份悬殊,无论如何都无法结婚。年轻人选中了美女的门,那他就会和那扇门后的美女结婚。”
“哦,原来是这样。那毫无疑问是老虎了。前男友和绝世美女结婚,还幸福美满,公主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
“恩,警部您可能是这么认为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至少公主曾经真心爱过这个男人。虽然他们无法如愿以偿地在一起,但看到他幸福也是自己的幸福——所以公主可能会指向美女的门。”
然而,警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脸颊上的肉也随之颤抖着。
“绝对不可能。那可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啊,是能想出这种残酷刑罚的父亲的女儿,她肯定选老虎,绝对是老虎。”
“但是,也不能这么武断吧……”
“你想象一下,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和美女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会是怎样的?”
警部刚说完,就故意发出一种诡异的声音。
“你不是喜欢那个公主吗?绝对不是,你比她漂亮多了。真的吗?当然了,跟你相比,公主简直不值一提,她就是个丑八怪……哈哈哈哈。只要公主稍微想象一下这样的对话,就肯定会选择老虎。所以是老虎,绝对是老虎。不管说什么都是老虎。就算地球裂开变成粉末,那也是老虎。”
“我、我明白了,那就老虎吧。”
江草像是放弃了似的点了点头。
“顺便说一下,我的名字叫虎次郎。”
“但是您看,由于作者没有给出明确答案,所以读者才可以享受猜测和讨论的乐趣,这正是谜题故事的魅力所在啊!”
“哇——!”
但是代替大癋见警部回答的是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的嘴张大到仿佛整个脸都变成了嘴巴。显然他突然感到了困意。
“呼噜噜噜,还有吗?”
他眯着眼睛说道。
“诶,还要吗?”
“啊,继续讲吧,就当催眠曲好了。”
“原来如此,您是打算把之前没机会讲的东西,全都塞到最后一章啊。那么警部,您听说过比尔斯通先攻法吗?”
“墓碑钉头?那可是危险的招数,擂台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因此丧命了。”(注:我也不知道Bilston和Piledriver怎么联想到一起的)
江草在厚厚的镜片后面瞪大了双眼。
“如、如果您这么想的话,就请别用在部下身上了!而且我说的不是墓碑钉头,而是比尔斯通,比尔斯通先攻法!”
“不知道。完全没有听过。”
“这是作家兼评论家弗朗西斯·M·小内维斯在他的著作《埃勒里·奎因的世界》里,为了解释奎因的几部作品而创造的术语,指的是作者通过将真正的犯人伪装成已经死去的人,从而引导读者将其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的一种手法。”
“哈哈,即使是我这样从来不读书的人,也知道这是某部超有名的作品中用过的手法,对吧?”
“没错,就是那个。”
“那为什么叫先攻法呢?这个名字很怪啊。”
“先攻法原本是国际象棋的术语,指的是为了实现更大的目的,也就是胜利,在开局时故意牺牲一两个棋子的战术。这种战术有很多种,比如故意让对手吃掉自己的一枚兵,为己方棋子打开进攻对方阵地的通道,或者利用兵可以斜前方吃子这一特性,让吃掉兵的对方棋子被迫向棋盘边缘转移,从而削弱对方中央得防守。像是‘王翼弃兵’、‘后翼弃兵’、‘苏格兰开局’、‘布达佩斯弃兵’等等,都已经成为了定式。”
“嗯。那墓碑钉头呢?”
“我说过很多次了,是比尔斯通,不是墓碑钉头。这出自于阿瑟·柯南·道尔的《恐怖谷》中那个庄园的名字。小内维斯用这个名字来命名这种手法。”
“哦。”
“虽然只是为了消磨乘车的时间,但能和警部谈论推理小说,真是太好了。警部能对推理小说多少有些兴趣,我感到很开心。”
江草说着,厚厚的镜片后面闪闪发光,但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警部?”
“……zzz……”
从发车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让人说了半天话,警部本人却在东北新干线还没驶过赤羽车站前,就已经鼾声四起,进入了梦乡。
3
从最近的新干线车站下车,他们分别乘上了青森县警派来接他们的车,前往到现场。
海埜坐上了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而大癋见警部理所当然地坐进了后座,海埜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小到没人能听见。看来从现在开始的照看工作还得由自己负责啊。不过得感谢江草成了替罪羊,至少让自己在新干线上能享受一段舒适的旅程——。
车站位于面向太平洋的地方,但因为现场靠近秋田县的边界,因此县警的车一路向西行驶。大癋见警部似乎在新干线上睡得很饱,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困,他懒洋洋地靠在巡逻车后座上,眺望着车窗外向后方流逝的风景。
“东京来的刑警先生,您去过十和田湖吗?”
就在这时,身穿制服、握着方向盘的巡警,突然问向了坐在副驾驶座的海埜。这个名叫袴田的巡查,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子。
“不,很遗憾我没有去过。不过那里一定很美吧。”
“既然现场就在附近,不如我们顺道去看看吧?”
“诶,可以吗?”
海埜有些吃惊地问道。他回头一望,发现后续的车辆紧跟在他们乘坐的先头车后面。尽管这是一条主干道,但从刚才起,对面驶来的车辆便是寥寥无几。
“不过,我认为还是尽快赶到现场比较好……”
“初步调查已经结束了,遗体也已经移送到弘前大学医学部了。既然你们特地从东京赶来,就让我们做些向导工作吧。”
袴田说完踩下了油门。
“嗯,那好吧。”
十和田湖的红叶才刚刚开始变色,美得简直难以言喻。五彩斑斓的树影倒映在清澈如水晶的湖面上。一只白鹭翩翩落下,瞬间湖面泛起涟漪。涟漪使得湖水的颜色如同万花筒般从绿色变为黄色、再变为红色。几小时前还在喧嚣的都市中的自己,此刻仿佛置身于如此宁静的仙境中,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里最常见的树木是山毛榉,其次是岳桦林。至于动物,则有金雕和鹰雕。偶尔也会有黑熊出没。”
袴田走在前面,不时地做着讲解。作为一名巡查,他不可能擅自做出这样的安排,这显然是青森县警本部做出的指示吧。部下们对于这个意外的放松机会欣喜不已,在鸟鸣声中沐浴着森林的芬多精。
看到这一幕,海埜似乎明白了县警本部为什么先带他们来到这里而不是现场。是让他们放松一下,以便更好地投入到接下来的调查中。
站在湖畔一座威严的雕像前,海埜驻足观赏了片刻。这座青铜雕像出自于活跃在大正至昭和时期的诗人兼雕刻家的手里。两位丰腴而沉稳的裸妇面对面站立,左手相握。实际上,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原型是雕刻家的妻子智惠子。
直至坚贞无情的金属生出青锈,
直到地面破碎崩塌,
若能承受这原始森林的威压,
就默默伫立千年吧。
这座青铜像的作者,不用说就是无人不知的高村光太郎,他还亲自为自己的作品赋上了这样一首诗。
过于宁静的氛围让海埜差点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他努力唤起职业意识说道。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去现场了吧。”
然而,袴田却举起他那只大大的手掌,朝海埜示意并说道。
“肚子饿了吗?”
“什么?”
“现场附近没有任何可以吃饭的地方。肚子饿了可打不了仗啊。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哦……”
他们被带到了一家可以俯瞰十和田湖的木屋风格的餐厅。
“点菜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海埜他们被带到了一间铺着榻榻米的房间,在座椅上等待了大约十分钟后,菜肴被端了上来。从一口大铁锅里,将满是食材的汤倒进了木碗。
“这是青森的特色料理煎饼汤。这种八户地区的乡土料理是用肉、鱼、蔬菜和蘑菇熬制的高汤,再放入用小麦粉和盐制成的煎饼,在锅里煮熟后享用。由于这家店的‘煎饼’在厨房里已经烤过一次,所以不仅香气扑鼻,而且即使炖煮后也不容易溶化,这种独特的口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哦,原来如此。”
“哈呜哈呜”
“唔咕唔咕”
一边吹着气一边吃着煎饼汤,确实非常美味。煎饼本身只加了一点盐味,但入口后煎饼充分吸收的汤汁就会在口中溢出。在冬日寒冷的日子里,从外面回来,围坐在暖炉旁喝上一碗煎饼汤,那感觉一定无比幸福。这让人不由的想起秋田的特色料理米棒锅——虽然是用米做的,但同样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品尝鸡汤的美味而发明的。想到这一点,似乎可以看出东北地区的乡土料理所共有的某种特点。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思考着东北地方的饮食文化,海埜不知不觉间就吃饱了,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但他还是从意识深处勉强挤出一点职业道德,告诉袴田。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去现场了吧。”
“嗯,走吧。”
“啊?”
“啊,失礼了。是的,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袴田似乎将招待从东京来的刑警视为自己的使命,这次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徽章一边同意了海埜的提议。
然而,车子刚一启动,短时间内喝了五碗煎饼汤的警部,坐在后座上一边抚摸着像布袋和尚一样凸起的肚子,一边用他那惯有的沙哑声音说道。
“原来如此,通过让故事中的角色游览名胜古迹、品尝当地特产,就能轻松地增加篇幅,难怪旅游推理小说写起来这么容易!”
坐在前排的海埜不由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头重重地撞到了车顶上,顿时眼冒金星。他强忍着疼痛,转过身来大喊道。
“警部!请您不要再发表这些会给我们无端树敌的言论了!”
4
车子继续行驶了大约20分钟后,路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指示牌。这块指示牌和通常的路标一样,用蓝底白字大大方方地写着“基督墓地↑”。此外,同一块牌子上还写着“金字塔←”。看来附近还有这样一个景点。
“这个指示牌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对于青森的警察来说,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景象了,袴田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只是按照箭头的指示默默地转了弯。
“好像有人说因为这个标牌不太显眼,所以建议把它做得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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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达了现场。早已在此等候的地方刑警们向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请多关照。”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人走了过来,他叫奥川,是青森县的刑警部长。他有着苹果般红润的脸颊,穿着一件灰色的厚外套。
“青森县警将全力配合,请务必要抓住犯人。”
尽管袴田大部分时间里都用的是标准语,但奥川的方言却非常浓重。
从道路延伸出一条石阶,通向茂密的森林深处。沿着石阶往上走,中途矗立着一个指示牌,根据标志,右边是通往基督之乡传承馆的道路,左边则是基督墓地。传承馆里展示着当地和基督传说相关的物品,但是海埜他们要向左走看看现场。
按照箭头的指示继续前行,不久他们来到了森林中一个开阔的空地。
那里有两座隆起的土堆,与其说是坟墓,不如说更像是两个土馒头更为准确。整体直径大约五米,高度约一米。整个区域被白色的木栅栏围住,每座土堆的顶部都竖立着一个白色的木制十字架。两座土堆的形状和大小几乎一致,难以区分。但根据标识,右边的是基督的墓,左边的则是基督的弟弟伊斯基里的墓。
广场的一角竖立着一块记载着由来的标牌。标牌上同时用日语和英语两种语言书写,海埜理所当然地看向了日语的部分。
“耶稣基督在二十一岁时来到日本,经过十二年的神学修行,于三十三岁时回到犹太地传播上帝的教义。然而,当时的犹太人不接受基督的教义,反而将他抓捕并钉在十字架上。但恰好耶稣的弟弟伊斯基里代替兄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逃脱了十字架刑罚的基督历经艰辛,再次踏上日本的土地,定居在这个戸来村,最终以一百零六岁的高龄在此地去世。”
真的是这样吗?——海埜对此感到震惊不已。
当然,他并没有轻信上面写的内容,他震惊的是这些人竟然如此认真地主张这个说法,而不是出于任何虚构、玩笑或戏谑的目的。顺便提一下,基督的墓又被称为“十来塚”,据说这个名字来源于基督在此地使用的日本名“十来太郎大天空”。而弟弟伊斯基里的墓则被称为“十代塚”或“十代墓”。
突然,他注意到站在土堆前的大癋见警部,正一脸得意地点着头。
“原来如此,基督竟然死在了这种地方,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海埜当场再次愣住,但他很快想起了案件,于是决定不再理会警部,转而向旁边的奥川询问。
“那么,死者的尸体是在这座基督墓地上发现的?”
“是的。”
经过详细的询问和调查,首先确定的是死者的身份,新岛裕一,29岁,是村里青年团的团长。
随后,他们查看了县警鉴识课拍摄的尸体被发现时的照片。死亡推定时间大约是夜里十一点左右,但由于这一带夜晚无人经过,尸体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人发现。死因是被刀刺杀。受害人的心脏被一刀刺中,死于土堆上,他的双手紧紧抱住十字架的底部。凶器在附近的草丛中被发现,但刀柄上只有受害人的指纹。
奇怪的是尸体被发现时的姿势,仿佛死者在拼命保护十字架一般。当时留下的血迹至今仍未被洗去,粘在了白色十字架的下方。
根据受害人妻子的证词,刀是受害人的物品。受害人爱好登山,每次进山时他都携带这把刀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刀上会留有受害人的指纹,而犯人通过某种手段拿到了刀并用于犯罪,而且在偷窃和犯罪时都戴上了手套。
此外,受害人是武道高手,打架非常厉害。了解死者的人在接受讯问时表示,无法相信新岛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中心脏。如果是被一群人袭击并被乱刀刺死那还说得过去,但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即使对方持刀,新岛也不可能输,更不用说被一刀刺中要害了。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曾有一名男子在青年团集会室里试图从背后偷偷靠近正在打盹的新岛,想开玩笑拍拍他的头,结果被察觉到的新岛一击KO。据新岛自己说,即使身体在睡觉,他敏锐的神经依然保持着高度警觉,这也是一个谜团。
现场周围据说自古以来就被用作墓地,附近还有一座属于村里名门望族的墓地,据说这个家族的家纹是大卫之星。果然,正如鹤冈所说,那块墓石上刻有两个三角形组成的图案。
当海埜请求寻找一位对受害人人际关系比较了解的人时,奥川带来了一名六十岁左右的男子。
“我是村长日紫喜。”
村长的出现让海埜感到意外,但对于这个村子,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了,真是求之不得。
这位村长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分明,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村长您说的是标准语啊。”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说方言了。”
“诶?”
“啊,抱歉,刚才切换得不太顺利。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说方言了,哈哈,哈哈哈。”
村长说着挠了挠头。
“那么,我们就直接开始吧,最近新岛先生有没有和其他村民发生过争执之类的事情?”
“实际上……”
村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为难。
“您有什么线索吗?”
“实际上,新岛从去年开始就一直试图启蒙村民。”
“启蒙,指的是?”
“啊,启蒙是新岛自己的说法。也就是说,他认为‘基督墓地’不可能在这里,这不仅不是村子的宝贝,反而是耻辱,所以他主张应该拆掉所有的标志和传承馆。”
“啊,这确实会引起争议。”
“是啊,反对他的人很多。不仅是多年来守护着基督传说的老年人,年轻人中也有很多人反对新岛。”
“可以理解。”
海埜感受到了周围的压力,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或许是对从东京来的刑警感到好奇吧?
村长向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招了招手。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青年团的二把手,今村。”
被叫到的年轻人朝他们走来。他身材高大,面部轮廓同样深邃。尽管一般认为东北人的皮肤白皙,但村长和这个年轻人肤色都偏黑。
说到这里,海埜想起从侄子瞬一郎那里听到的一个说法,现今被认为主流的白皮肤犹太人其实是土耳其裔的哈扎尔人与白人混血的结果,而2000年前真正的耶稣基督的面貌更接近现在的巴勒斯坦人。
“那些中世纪长途跋涉,打着十字军旗号去屠杀平静生活的穆斯林的西欧人,如果知道他们为之战斗的救世主的面容,反而更接近他们的敌人而不是自己时,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难道是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继承了基督的血统,所以他们比起其他东北人,面部轮廓更加深邃、肤色也更深吗。
不不不不不——海埜在心里对自己吐槽道。这样的话,他就没资格对警部指指点点了。
“东京来的刑警先生,您之前知道青森有基督墓地吗?”
今村一上来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没有,这次是第一次知道……”。
“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此珍贵的墓地遗址,本来应该轻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但由于东北人的谦虚内敛,宣传不足,甚至很多日本人都不知道基督墓地在这里。您不觉得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吗?”
“这个嘛……”
海埜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刑警先生,您有什么疑问吗?”
“不,我只是看了个大概,有个单纯的疑问。比如,如果按照标牌所写,在各各他山的刑场上被钉死的是基督的弟弟伊斯基利,那么伊斯基利的墓为什么也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奇怪?难道基督把弟弟的遗体背到了这里?”
“啊,您是说这个啊……”
今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据说十代塚里埋葬的是伊斯基利的耳朵和圣母玛利亚的头发。基督带着这两件圣物,从西伯利亚经过库页岛,来到了八户。”
“原来如此。不过那边的标牌上写着基督传教前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然后回到犹太地传教,受到迫害后又回到了这里。在那个没有火车、汽车和飞机的时代,基督真的能这么多次往返于耶路撒冷和青森之间吗?”
“‘竹内文书’中有一节提到了一种类似于现代飞机的神秘飞行器,可能基督就是利用了这种飞行器。不仅如此,早在基督之前,摩西也使用过这种飞行器来到日本。可惜摩西的墓不在这里,而是在石川县的宝达山。”
今村自信地回答道,他的脸上毫无怀疑的表情。
“哦,摩西也来过日本吗……”
“而且村里时不时有人声称目击到疑似基督的人物。其实我自己也见到过一次。那是在晚上,我穿过这片墓地附近时,看到一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高个子白胡子西洋人。但很快就看不到了。”
“你是说基督的幽灵吗? 那可能只是看错了吧……”
“不是幽灵,而是复活!而且不仅仅是我们村民,甚至偶尔也会有游客们报告目击事件!”
“会不会是把外国游客错看成了基督了?”
“所以说,正是那些外国游客看到的啊!”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们应该大力宣传这里,让全世界的游客都来参观!”
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大癋见警部突然插话道。
“是吧?哎呀,不愧是大人物,果然懂行。”
今村高兴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据说世界上有很多供奉耶稣和门徒的教堂,但这里才应该是它们的总本山!”
“没错!目前耶路撒冷、梵蒂冈、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被称为基督教的三大圣地,但户来也应该被列为第四大圣地。毕竟,说到基督教就会想到伊甸园,说到伊甸园就会想到苹果树!青森是著名的苹果产地,这绝不是偶然!”
“哦!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警部附和道。
不过,他平时总是疑神疑鬼的,为什么这次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呢——。
“领导,请这边走。我带您去参观一下收集了基督传说相关物品的传承馆,然后可以到我家里,品尝一下我们秘藏的自酿米酒,您觉得如何?”
“好啊。”
今村和警部两人意气相投地离开了。
5
现场勘查告一段落后,海埜看到江户之子吉泽正饶有兴趣地在遗迹周围走来走去。
“哇,这地方比我想象的更有氛围。老实说,在来到现场之前,我心里也有点嘲笑这件事情,觉得青森怎么可能会有耶基督墓地。但看到实物后,我的想法改变了。”
“连你也……”
看到海埜皱起了眉头,吉泽急忙补充道。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这就是真正的基督墓地,这点上还是有些牵强。”
“原来如此。”
海埜松了一口气。
“我好像大概明白了此地基督传说的真相了。”
“哦?”
“基督教是一个热衷于向全世界传教的宗教吧,那么,假设如果耶稣的某个徒孙的徒孙在传教旅途中遭遇船难,漂流到这个地方,也并不奇怪吧。”
“嗯,这倒是…”
“然后,由于语言不通,村民无法和这位异国人沟通,但看到他拼命想要传达基督的教义,就误以为他是基督本人。那位异国人去世后,村民便郑重地埋葬了他。大概就是这样。”
吉泽自信满满地继续说道。
“因此,这里虽然称不上是四大圣地之一,但作为基督教在日本传播的重要据点,无疑是一处珍贵的文化遗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里确实有那种氛围。”
“原来如此。”
海埜心想,看来有很多不同的解读方式啊。
---
由于警部一直不见踪影,海埜等人得以继续安静地进行案件调查,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这个男人名叫牧田,似乎对新岛的妻子美枝抱有一边之情。新岛和妻子美枝以及牧田是幼年玩伴,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成年后赢得美枝芳心的是新岛,他不仅是武道高手,还担任着青年团的团长。但牧田对美枝念念不忘,结婚后依然频繁地打电话和发邮件骚扰这对夫妇。这种情形简直就是夏目漱石小说《然后》的现实版。牧田家境殷实,是地主子弟,但牧田本人目前无业,每月靠父母给的零花钱独居在公寓里。
“在案发前的几天里,您丈夫有没有提到过牧田的名字?”。
“没有。”
美枝皱着精致的细眉回答道。
而牧田本人则声称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他说那晚他忙于在网上竞拍一个美少女手办。那是个相当稀有的手办,竞拍时竞争激烈,到最后变成了一对一的角逐,他每隔五分钟就不停地重复着提高价格-出价-提高价格的过程,从牧田的公寓到基督墓地步行约十五分钟,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现场杀完人后再回来。
通过调查拍卖网站的历史竞价记录,确实发现牧田和另一个竞拍者在短短的两分钟间隔里激烈竞拍。最终由牧田成功竞拍到手办,而看到最终的成交价格后,海埜瞪大了眼睛,这么小且不知所云的人偶竟然值这么多钱——。
“等一下,这可能是自动竞拍。”
栋方说道。
“有这种功能吗?”
“是的,可以提前设置一个较高的竞拍价格,当有人出价时,系统会自动以比对方高一元的价格进行竞拍。如果对方继续竞拍,且出价未达到自己设置金额的上限,系统则会以高于对方出价的最低增幅自动竞拍。”
“能分辨出是自动竞拍还是手动竞拍吗?”
“稍微操作一下就能知道了。”
“好,马上查一下。”
“明白了。”
然而,结果并非如预期那样。经过调查,发现牧田都是手动出价,并且不是通过手机等设备,而是在牧田家里的电脑上进行的操作。
6
吉泽来叫海埜。
“主任,有个当地的居民想和调查负责人谈谈。”
“好,去见见他吧。”
海埜站起身来。虽然名义上的调查负责人是十组组长大癋见警部,但他似乎已经彻底被今村洗脑了,深信这里是基督的终焉之地。自从他红着脸回来后,就一直在嘟囔着为什么这里没有卖耶稣仙贝和耶稣馒头的地方,然后在附近四处徘徊,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所以海埜决定亲自去见见那人。
他们被带到了一位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小的男子面前,男子自称是乡土史学家古里。虽然海埜心里觉得这名字真的非常适合乡土史学家,但看到他顽固的样子,海埜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在推理小说中,通常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乡土史学家会搬出古老的传说,恐吓调查者尽快离开村庄,否则会有灾难降临。
“我把青春都奉献给了对村子里的基督传说的研究。结果,我确信了这一点。”
古里一开口就这样说道。他似乎生活拮据,戴着的黑框眼镜已经破碎,眼镜被用胶水和透明胶带修补后继续戴着。
“失礼了,古里先生,请问您的职业是?”
“我现在无业。靠着母亲的养老金,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我利用照顾母亲的空闲时间,每天都专注于研究。”
“原来如此。所以您最终确定那是真的?”
但古里猛烈地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我确信那绝对是伪造的。而且我也跟新岛先生说过,这是村子的耻辱。”
“是吗?”
“村子里确实自古就有传说,说那是伟人的坟墓,要好好保护那个土丘。不过那和基督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本地领袖们的坟墓。虽然现在已经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很可能是为了抵抗大和朝廷的征服,为了守护独立而勇敢战斗的蝦夷英雄。然而在昭和初期,有一群人盯上了这个传说,将其捏造成所谓的基督墓地。具体来说,就是鸟谷幡山、酒井胜军和竹内巨麿这三个人。”
“嗯。。”
最后提到的竹内,应该就是持有《竹内文书》的人,但另外两人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酒井原本是个基督教传教士,但他后来开始鼓吹日犹同祖论,并利用《圣经》的权威,主张日本人才是真正的犹太人,应该以天皇为首统治世界。这对战前的军部而言是个极为方便的存在,事实上他与军部勾结,一度曾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另一位鸟谷则是本地的日本画家,通过仔细研究他留下的日记和信件,可以看出他希望在远离十和田国立公园的家乡打造一个旅游热点。再加上企图为自己所创立的新兴宗教《天津教》增加权威的竹内巨麿。这三个人的目的不谋而合,于是捏造了耶稣传说。”
古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首先,作为基督墓地传说主要依据的《竹内文书》,其本身的内容相当荒谬,无法作为可信的证据。例如,它说摩西也来到了日本并在日本去世,还有摩西在《旧约圣经》中从上帝那里得到的十诫实际上只是表十诫,包含里十诫和真十诫的原文则由竹内自己领导的教团所持有;此外释迦牟尼、穆罕默德、孔子等世界宗教的创始人和伟人都曾来到过日本并向天皇效忠。如果按照《竹内文书》中所记载的日本天皇的历史来计算,那么所谓的上古初代天皇存在的时间甚至比宇宙大爆炸还要早。”
“我也明白《竹内文书》作为学术证据十分可疑。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很多其他的证据。如果说所有的这些都是捏造的,这也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吉泽反驳道。
“证据?比如什么呢?”。
“比如……村里名门的大卫之星家纹。”
“那真的看起来像是大卫之星吗?大卫之星是两个正三角形相互交错而组成的六芒星,因此,它必须有六个顶点。你看看那个家纹,有六个顶点吗?”
“诶?”
吉泽回头看向墓地,眯起眼睛。海埜也跟着一起回头数了数。
“啊,只有五个……”
“对吧?那怎么看都是日本传统的桔梗纹。我以前也曾指出过这一点,但那些盲信的信徒回答说,那是出于对犹太本家大卫之星的尊重,故意少画了一个顶点。如果这真是基督墓地,那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那么,关于那首歌词‘纳尼亚多纳拉,纳尼亚多纳萨雷诺(ナニャードーナーラー、ナニヤドーナーサレノー)’的谜之歌谣呢?”
“‘ナニヤドーナーサレノー’可以解读为‘你怎么了?(汝なれはどうなされた?)’。这只是故意让人听不懂而已,其实原本应该是很普通的日本语。”
“那、那个叫‘埃基科(エジコ)’的育儿篮又怎么解释呢?”
“‘エジコ’写作嬰児籠,曾经在日本全国广泛使用过。在野口英世的传记中,曾详细记述过他小时候在炉边烤火时烫伤了手,正是因为从‘エジコ’中滚落了下来。野口英世出身于福岛县的会津。这意味着至少在整个东北地区都曾流行过这种篮子。我不知道犹太人是否有类似的习俗,但即便是有,也不能证明这种篮子只在这个村子里使用过。。”
“但是,青森是苹果之乡,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吧。”
“确实是事实,但那是明治维新后,农林省根据各地的土壤和气候,种植适合的作物和果树的结果,而青森恰好适合种植苹果。此外,《圣经》中也没有提到过伊甸园里结的果实是苹果。”
“唉?是这样吗?”
“是的。这个误解似乎源于圣哲罗姆的拉丁文圣经译本,也就是《武加大译本》的流行时期,拉丁文里的‘苹果’一词与‘恶’的形容词拼写相同,都是malus,因此人们将苹果与导致人类堕落的恶果联系在了一起,这种联想被混淆在一起并传播开来。后来宗教画家在描绘伊甸园时,错误地在画中画上了苹果树,于是这个错误就变成了人类共同的印象。可视化的谎言真是可怕。此外,正如青森的特产所表明的那样,苹果是一种喜欢寒冷气候的果树,所以生长在亚当和夏娃只靠一片叶子生活的伊甸园里是不合理的。很多圣经研究者认为禁果的果树其实是无花果树。”
“啊……”
“还有,无论你在圣经中如何翻找,都找不到基督弟弟的名字。Iskiri(イスキリ)这个名字可能只是‘耶稣·基督(イエス・キリスト’)’的缩写,不得不说,即使是创作,这也是一个相当胡编乱造的创作。”
吉泽无言以对。海埜则接着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些,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停止这些展示和宣传呢?”
“我一直都在主张停止这些宣传,但这里的人们充耳不闻。所以我对新岛先生寄予厚望。作为青年团的团长,我希望他能打破村民们的顽固思想!”
“那么,您对这起事件是怎么看的?”
“所以说,新岛是被狂热信徒杀害的。没错,凶手就是今村!”
古里这样断言后就离开了。
---
的确,从动机上看,青年团的二号人物今村确实非常可疑。据调查,青年团从去年开始就分裂为了新岛派和今村派,双方的对立日益加深。对于将基督传说视为村庄和自身身份象征的今村而言,否定这一传说的新岛不仅是他的眼中钉,更是破坏村子的宝贵财富,将村庄引向毁灭的恶魔爪牙。为了保护村子和传说,今村很可能动手犯罪。如果这样考虑,那么他用秘藏的自酿酒试图拉拢似乎是调查核心的大癋见警部,也可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一部分。。
然而,调查显示今村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据说那天他因为有事去了陆奥市。派出的调查人员确认他在当天夜晚完成事务后并在他声称的酒店里过夜,第二天早上还与一位熟人见面。虽然陆奥市和新乡村同在青森县,但一个在下北半岛,一个在县南部,两地相距甚远。没有公共交通工具可以在夜间秘密往返,而且他也不会开车。
---
这次,调查人员们的意见分歧很大。
“应该是牧田。在他家里参加拍卖的人很可能不是他本人。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他可能找了一个熟人,让对方在他电脑上帮忙竞拍。如果出高价让对方帮忙竞拍,那么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人应该不难。只要报酬给得足够,就一定能找到。”
“不,我觉得今村更可疑。”
“但今村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案发当晚和第二天早晨,有人在陆奥市看到了他。”
“受害人是武道高手,即使对方拿着刀,一对一情况下他也很难被打败吧。所以坦率地说,牧田和今村实际上都不可能实施犯罪,不是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可能是自杀?新岛先生用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临死之前拔出了刀并尽可能扔远点。”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么?”
“为了用死亡来警告这个村子。”
“但是如果他是想警告村子,为什么还要故意伪装成他杀?自杀不是更有冲击力吗。”
“确实如此……”
“一定是今村。他肯定指使别人去执行了这次的杀人行动。他让青年团的心腹下手,而自己则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那么特意选在传说中的耶稣墓地上行凶,是为了给新岛派一个警告?”
“但是,如果动机是这个,那么不光是今村一派,任何试图保护传说的村民都有可能是犯人。虽然受害人坚信自己这么做一定是对的……”
海埜回想起了他们到达村子开始调查的那天,村民们默默地围着他们看的那一幕。
此外,还有一点让海埜感到不解,那就是新岛尸体的姿势。尸体倒在耶稣墓地上的十字架旁,双手像在抱着十字架。是的,这与在前往各各他山途中倒下的基督一样——。
那个仿佛要保护十字架的姿势,不正与新岛的立场完全相反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7
“总结一下关于新岛先生的案件,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这样的。
谁杀了新岛?
为什么身为武道高手的新岛会毫无防备地被杀?
为什么犯罪现场必须在传说中的耶稣墓地?
新岛尸体的姿势是否有什么特殊意义?如果有,那是什么意思?”
“确实如此。”
海埜点了点头,同时注意到总结完毕的万渡目脸上露出一副极其阴郁的表情。
“喂,怎么了?”
“唉,我只是想到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立住人物形象,不禁感到有点悲伤。”
这时,海老原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万渡目的肩膀。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这些衬托主角的配角,就应该彻底融入背景之中。”
所以,从这里开始,本该继续描写刑警们的家访情节。比如仔细复核证据,核实不在场证明等场景,通常还会加入一些调查失败的场景,甚至还可能出现一个刑警提出“所有村民都是凶手”的荒唐场景。但说实话,如果让读者一一阅读这些内容,只会让人敢到无聊又痛苦,所以故事将直接跳到案件的解决部分。
“万渡目一出现,我就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但最后的结局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就连海埜也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历史推理小说就是这样的,解开历史谜团才是主要目标,现实的案件只是添头。”
江草回答道。
“那么我们解开了什么历史谜团吗?”
“当然解开了啊。我们证明了耶稣的墓不在日本,以上。证明终了。”
“这不就是原样照搬吗!”
“历史推理小说不一定非得提出荒诞不经的理论吧,否定荒诞不经理论的历史推理小说也应该有其存在的价值。”
“嗯……”
尽管现实中的案件只是添头,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所以还是简单地说一下,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一个相当出人意料的人物——新岛的妻子美枝。
当被问及动机时,美枝情绪激动地喊道。
“都是因为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启蒙运动,害得我父母在村里遭受排挤,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而且我其实是因为他的强势才嫁入他家,但我真正喜欢的是牧田!”
但在乡村狭小的人际关系中,顾及面子的新岛根本不愿听离婚的事。就这样,积怨已久的美枝对丈夫的一举一动都感到恼火。有一次,她对丈夫说,“如果你那么讨厌那个墓地,那就别搞什么启蒙运动了,直接动手把十字架拔掉不就行了。”被激怒的新岛一气之下直接去了遗迹,刚伸手抓住十字架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美枝从后面靠近,从腋下刺了过去。身为武道高手的新岛,即使是睡觉时也不会露出破绽,但在那一瞬间他完全失去了防备。
美枝曾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说要刺杀一个人时,刀子横着比竖着更好。这一招非常奏效,刀刃从新岛的肋骨间隙滑过,直达心脏。而新岛平时细心保养的刀子锋利无比。
讽刺的是,新岛就这样双臂抱着眼前的十字架倒下了。
“牧田需要我,但我对那个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美枝还在继续陈述着更多细微的动机,比如新岛时常嘲笑牧田的美少女手办收藏,这是让她感到厌恶的原因之一。不过这些就交给青森县警方处理吧,警视厅搜查一课十组的刑警们开始准备返回东京。
“总之,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本以为是和基督传说有关的犯罪,结果不过是普通的关系纠纷。”
“她居然认为牧田更好,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不是当事人就无法理解吧。可能还涉及到家暴之类的事情。”
“这下终于可以和这个村子告别了。虽然空气清新,是个不错的地方……”
就在这时,完全不了解调查进展的大癋见警部突然走了过来,站在传说中的基督墓前,目光炯炯地大声宣布道。
“哈哈哈,听好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我已经完全看穿了隐藏的真相!就是那个,什么的先攻法!”
“啊,什么呢?”
站在附近的江草一脸惊讶地反问道。
“就是在来的路上,你在新干线上说的那个!”
“诶?诶?比尔斯通先攻法吗?”
“对,就是那个。真凶狡猾地利用了那个‘钻孔堆驱动器’,来逃避嫌疑。”
“那个,这完全不对吧。而且,受害人新岛先生确实已经死了,对吧?”
江草环顾四周,寻求确认。
“当然。弘前大学医学院的司法解剖已经结束,遗体已经送回警察医院。由于犯人是亲属,所以不会举行葬礼,而是直接埋葬。”
一名方脸的当地警察回答道。
“对,而且犯人已经抓到了。”
“真凶另有其人。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都被真凶的诡计所蒙蔽了!”
“但是,美枝已经招供了。”
“美枝在包庇真凶。真凶和我一样,是个善于操控人心的家伙。”
虽然非常想吐槽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善于操控人心了,但如果这样吐槽,故事就无法继续下去了,江草拼命压制住这个念头说道。
“新岛先生确实已经死了,比尔斯通先攻法是行不通的。”
“所以假装死去的不是新岛,而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大癋见警部脸颊的肉颤抖着继续说道。
“就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杀了胆敢毁坏自己坟墓的不敬之徒,杀一儆百以此立威。为了逃避嫌疑,他让人以为自己两千年前就死了,真是个卑鄙的家伙!”
“两,两千年前的先攻吗……”
终于明白过来的江草,声音颤抖着回答道。
“多么宏大的比尔斯通先攻法啊!”
【某个结局】
一阵暖风吹过,直到风完全停下来,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风完全停息后,大癋见警部再次开口。
“喂,马上找到那个家伙!据说在这个村子里时不时会有人看到他的身影。那个家伙应该可以随意复活吧?不仅是这次的事件,说不定过去的许多悬案都和他有关!”
“开什么玩笑。”
“趁这个机会抓住他,我要让他招供,是还是不是!”
“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大癋见警部身后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个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
“iesu(イエス)。”(注:イエス在日语中是指是的意思,同时也可以读作耶稣)
“真是的,谁让你讲这种无聊的双关语冷笑话……嗯?”
大癋见警部转过身,看到一个面容深邃、皮肤黝黑、留着白胡子的陌生男子站在土堆上,他惊讶得张大了嘴。
“你是谁?”
然后,那个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般的低沉男声再次响起。
“iesu(イエス)。”
虽然他只说了一个词,但那深沉的声音中蕴含着神秘的回响。
“难道你是……”
即使是警部,也因为震惊而声音发颤。
“iesu(イエス)。”
所有的刑警也都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容貌和举止中的非凡之处,一个个仿佛如同石头般僵住了。只有在远处冷眼旁观的馆林缓缓摇头,叹息着低声说道:
“唉,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强行变成了谜题故事……。”
【给不喜欢谜题故事的人的另一个结局】
又是一阵暖风吹过。直到风完全停下来,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风完全停息后,警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
“喂,抓住他!”
“但是,啊,他有什么嫌疑啊。没有嫌疑我们不能逮捕他啊。”
面对那个神秘男子散发出的神秘而不可侵犯的气息,就连身经百战的刑警们,此刻也不禁有些退缩。
但就在那一瞬间,大癋见警部突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仿佛所有的束缚都被这个声音解开了一般,刑警们再次行动起来,好不容易将神秘男子包围住。
“把他的面具扯下来。这一定是伪装!”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否携带着武器,他甚至有可能拥有超自然力量。于是,这个任务默契地交给了最年轻的栋方来执行。
栋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到了那个神秘男子的脸。
当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时,刑警们都喊了起来。
“这不是袴田先生吗!”
“大家好,前几天承蒙各位关照。”
“你在这里干什么?”
袴田表情严肃地说道
“即使受到异乎寻常的招待,也不会忘记警察的本分。即使发生意外情况,也不会慌乱,而是采取适当的行动。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十组,也就是俗称的大癋见组,祝贺你们顺利地通过了健康性检查和压力测试。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警察厅长官直属的内部调查部特任调查官袴田。这次借用了青森县警的制服,对你们的工作方式进行秘密的健康检查……”
“闭嘴,你这家伙!吓死我们了。揍他!”
大癋见组的刑警们围住了特任调查官,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又或者,另一个结局】
又是一阵暖风吹过。直到风完全停下来,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风完全停息后,警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
“喂,抓住他!”
“但是,啊,他有什么嫌疑啊。没有嫌疑我们不能逮捕他啊。”
面对那个神秘男子散发出的神秘而不可侵犯的气息,就连身经百战的刑警们,此刻也不禁有些退缩。
但就在那一瞬间,大癋见警部突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仿佛所有的束缚都被这个声音解开了一般,刑警们再次行动起来,好不容易将神秘男子包围住。
“把他的面具扯下来。这一定是伪装!”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否携带着武器,他甚至有可能拥有超自然力量。于是,这个任务默契地交给了最年轻的栋方来执行。
栋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到了那个神秘男子的脸。
当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时,刑警们都喊了起来。
“日紫喜先生?”
“村长!”
“怎么回事……”
说起来,村长本来就身材高大,脸部轮廓深邃。如果进行特殊化妆的话,伪装成一个神秘的西欧人并不算困难。
“原来如此,你一直秘密进行着特殊化妆,时不时在附近徘徊,被目击到的就是你吧?”
“吵死了!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突然跑来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证明终了!我知道耶稣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但八十多年来,村民们一直相信这个遗迹是基督的墓地,并且小心翼翼地守护和传承下来,这也是事实吧!这是一种浪漫,懂吗,浪漫!!作为村长,我有义务保护村民们的梦想!”
村长这样说完,泪如雨下。
本部小说纯属虚构,与现实中的地点和人物没有任何关系。
【再或者,还有另一种结局】
又是一阵暖风吹过。直到风完全停下来,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风完全停息后,警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
“喂,抓住他!”
“但是,啊,他有什么嫌疑啊。没有嫌疑我们不能逮捕他啊。”
面对那个神秘男子散发出的神秘而不可侵犯的气息,就连身经百战的刑警们,此刻也不禁有些退缩。
但就在那一瞬间,大癋见警部突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仿佛所有的束缚都被这个声音解开了一般,刑警们再次行动起来,好不容易将神秘男子包围住。
“把他的面具扯下来。这一定是伪装!”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否携带着武器,他甚至有可能拥有超自然力量。于是,这个任务默契地交给了最年轻的栋方来执行。
栋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到了那个神秘男子的脸。
当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时,刑警们都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不是鹤冈么!”
“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你住院了吗?”
这时,海埜注意到鹤冈手里握着的隐蔽摄像机。
“喂,鹤冈,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所以你才提出了这次的调查,然后假装再次受伤,这样就可以不用参与调查了?”
“哈哈哈,被你们识破了也没办法。”
鹤冈听到海埜的指责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我已经录下了鼎鼎大名的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十组这群大人物目瞪口呆的傻样了。哈哈哈,已经太迟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通过nitanita视频以《给警视厅搜查一课搞了个恶作剧,结果www》为标题发送给了全世界,同时我在论坛上发的帖子《我是臭名昭著的警视厅搜查一课大癋见组的一名刑警,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吗?》也火了!目标是一亿次播放!”(注:ニタニタ,neta的是ニコニコ)
“看来他脑袋确实摔得不轻啊。”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很成功的比尔斯通先攻法吧!”
江草陶醉地扭动着身体说道。
“这个小组里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大癋见警部一边毒舌吐槽道,一边把自己摆在远高于珠穆朗玛峰、甚至比平流层还要高的位置之上。
附录
〈初出〉
「ジャーロ」(光文社刊)
42号 二〇一一年六月
43号 二〇一一年十一月
44号 二〇一二年三月
45号 二〇一二年六月
46号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
47号 二〇一三年三月
48号 二〇一三年六月
49号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
以下所列刊号中连载的内容,作者都进行了大幅的增补和修订。关于《诺克斯十戒》和《范达因二十法则》的部分,引用和节选自《绫辻行人与有栖川有栖的Mystery jockey③》中(讲谈社出版)。在此过程中,有些地方改成了更易于理解的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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