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挺会编故事
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里收录了《极端体验》。这篇文章先讲李赤的故事,然后讲美国的事,再讲wen ge的事,最后发表了各种议论,各个环节都不稀奇。而读了这篇文章很多年之后,我读了《酉阳杂俎》,想起王小波说李赤的故事收在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里,还说段成式没解释李秀才为什么会往粪桶里跳。我就觉得很奇怪:我这么熟悉《酉阳杂俎》,为什么对李赤的故事毫无印象?于是我就狂翻《酉阳杂俎》,结果仍然没找到李赤的故事。我又怕自己翻得太快,错过了目标故事,于是在电子版里搜李赤,结果也一样,所以我怀疑王小波记错了故事的出处。我又继续搜索李赤,最终发现《李赤传》是柳宗元的作品,跟《酉阳杂俎》没有关系。这种发现也不稀奇,谁都能做到。不过,谁有闲心把《李赤传》跟王小波编的故事对比一下呢?
1. 王小波在开头写道: 【段成式在《酉阳杂俎》写道:唐朝有位秀才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因慕李太白为人,自起名为李赤。】 这个描述很奇怪,跟《李赤传》的原文差得比较远: 【李赤,江湖浪人也,尝曰:吾善为歌诗,诗类李白,故自号曰李赤。 】 原文说的是李赤自认为“诗类李白”,故而“自号李赤”。哪里说了为人呢?王小波这么模糊处理的原因是什么? 2. 他还说:【 有一天,春日融融,李赤先生和几个朋友出城郊游。走到一处野外的饭馆,朋友们决定在此吃午饭。 】 他写得很好啊,春日出城而游,吃午饭于野外饭馆。可是原文和春日、野外、饭馆、午饭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原文写的是:【游宣州,州人馆之。其友与俱游者有姻焉。间累日,乃从之馆。】 3. 他又说:【 大家入席以后,李赤起身去方便。去了就不回来,大家也没理会。忽听外面一声暴喊,大家循声赶去,找到了厕所里。只见李赤先生头在下,脚在上,倒插在粪桶里! 】 这几句里面只有【找到了厕所里。只见李赤先生头在下,脚在上,倒插在粪桶里 】跟原文有关系: 如厕久,其友从之,见赤轩厕抱瓮,诡笑而倒视,势且下入。乃倒曳得之。 其余都是他编的。 4. 后面的内容更荒唐: 【幸亏有位上厕所的先生撞见了,惊叫了一声,迟了不堪设想……大伙赶紧把他拔出来,打来清水猛冲了几桶。还好,李赤先生还有气,冷水一激又缓了过来。别人觉得有个恶棍躲在厕所里搞鬼,把李赤拦腰抱起,栽进了粪桶里,急着要把他逮住。但李赤先生说,是自己掉进去的。于是众人大笑,说李先生太不小心了,让他更衣重新入席。】 意译的程度再大也译不成王小波这样吧。原文如下: 又大怒曰:“吾已升堂面吾妻。吾妻之容,世固无有,堂宇之饰,宏大富丽,椒兰之气,油然而起。顾视汝之世犹溷厕也,而吾妻之居,与帝居钧天、清都无以异,若何苦余至此哉?”然后其友知赤之所遭,乃厕鬼也。 哪里有什么恶棍躲在厕所里捣鬼!干坏事的不是恶棍,而是厕鬼。什么“自己掉进去的,太不小心了,更衣重新入席”也实在是他的想象。 可能有些人会说:“王小波不至于这么乱说吧?也许他只是记错了书名,但是所述内容确有所本?”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看的只能是李冗的《独异志》: 贞元中,吴郡进士李赤者,与赵敏之相同游闽。行及衢之信安,去县三十里,宿于馆厅。宵分,忽有一妇人入庭中。赤于睡中蹶起下阶,与之揖让。良久即上厅。开箧取纸笔,作一书与其亲,云。某为郭氏所选为壻。词旨重叠,讫,乃封于箧中。复下庭,妇人抽其巾缢之,敏之走出大叫,妇人乃收巾而走。及视其书。赤如梦中所为。明日,又偕行,南次建中驿,白昼又失赤。敏之即遽往厕。见赤坐于牀。大怒敏之曰。方当礼谢,为尔所惊。浃日至闽,属寮有与赤游旧者,设燕饮次,又失赤。敏之疾索于厕。见赤僵仆于地,气已绝矣。 可是,这个故事里的哪一点能跟王小波所说对应起来?有个人叫李赤,死在厕所里了。此外别无其他。那么王小波为什么要编这么多情节呢? 酉盦翁 充国之南 2024年5月25日 龙的战斗事迹 绿蛇出游 苍耳子 鱼白 不见于其他任何文献 当年事 阿连 灵官计吏 风伯雨师合好计 鼻中蛇 胡僧困龙解 降蛇十八掌 乾坤大挪移 鸟鸣散记 奔向最遥远的地方 鬼篾片的贡献 天曹郭耳大神 狐丹的使用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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