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蔸、枫树坪与豆子芝麻茶
位于汨罗江边的落蔸图书馆是我的媒体前辈董谦大哥和他的朋友们在故乡播下的一粒种子。我的书出版后,我给落蔸寄了几本,想分享给孩子们。
今年3月2日,董谦大哥给我发来微信:
“小满的赠书,在落蔸很受欢迎。
写得好是肯定的,此外,汨罗也是一个县城,外出务工的第一目标是广深莞,恐怕不少人会有类似小满妈妈的切身体验,读之更能感同身受。
我很想邀请小满过来做一次分享。
有两个前提。第一是小满愿意;第二是得要筹集费用,公益的落蔸没有收入,而此行的路费食宿,需要一个来处。
我有一个较为大胆的想法:招集有此意愿的读者,一起AA,完成这次分享。
小满能否前来,交由读者决定。落蔸从来没有先例,也是一次尝试。小满意下如何?”
我当然答应了,两个多月后,这项众筹达成了。5月17、18日,在短短的两天汨罗、枫树坪之旅中,我们收获了扎实的人情,见到了许多可爱用心的人,吃到了顶好吃的米粉,带着沉甸甸的馈赠回深:豆子芝麻茶、栀子花、艾叶、糯米圆子、脆李以及被关爱和温暖的心。
我妈妈也一同前去,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真正完全放松又很在地的旅行。回深高铁上,她就开始记录她这两天的见闻。
以下是她写下的“日记”,我帮她添加标点符号,理顺一些句子,修改一些错别字。
5月18日,星期六,女儿女婿带我去湖南。
我们早七点半出发,到深圳北站八点,车站里五湖四海的人,不知道那么多人到底去哪里?我的座位靠窗,出深圳不远,在窗户边上看到了江河,看到了好多轮船,还看到了人在水里面划着两头“巧”的小船,还看到好多种地的老百姓。那里人,有房,有地,真好。
中午十二点,到了汨罗车站,女儿认识的董老师开车来接我们,把我们带到汨罗农家小院吃了湖南最好吃的菜,有土鸡、鳝鱼、莴笋等。吃完饭又把我们送到酒店,休息了一会儿,他说还要来接我们去图书馆,女儿没让他来,打车去。
一个小时后,我们又见面了。
图书馆好漂亮,在江跟前。好多学生都在那里,老师让女儿出了一个题目让孩子们写一篇作文,题目是:如果我是我妈妈。
女儿在出车站去农家院吃饭的路上和董老师聊,董老师说上午他给小学组的孩子们出的题目是“肚子饿了”。他让女儿给下午来的初中生出题,女儿说,那我就出“车子开了”。两人后来又讨论了几个,最后决定用:如果我是我妈妈。
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就跟老师布置做业一样的,认认真真地写。村长和几个美女 (她做保洁后的对年轻女性的习惯性称呼) 陪着孩子们。
董老师邀请我们去看汨罗最好看的风景:屈子文化园。我看到了好看的花船(其实是龙舟),看到了好多跟我们老家一样的花草树木,看到了好看的书院,建得真好,前厅后院很好看。在一处门庐下的小摊面前,董老师还给我们买了豆子芝麻茶喝,我看了杨本芬写的书,名字就是《豆子芝麻茶》。我看她书的时候,不知道啥子叫豆子芝麻茶,没想到真的喝到了湖南的豆子芝麻茶,很好喝,是我大半辈子喝到的最好喝的茶,很舒服。
董老师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深圳,他说,她八十多岁的老妈妈每天下午都要做豆子芝麻茶,必须用汨罗的芝麻和豆子来做。他每天去看望母亲都能喝到跟小时候一样味道的豆子芝麻茶,我说,董老师,你很幸福,五十多岁还有妈妈爱。他大声地笑了。其实他只比我小几岁。
我们边走边说话,五点半坐最后一趟小巴车到大门口,董老师又带我们去吃晚饭,本地湖南菜。他叫了朋友,十几个人在一起吃饭,我好开心。
我们吃完饭,老师把我们带到图书馆,刚好七点。七点半女儿的分享会开始。好多小朋友早就来了,都在图书馆等着女儿的分享。有的是爸爸带着孩子,还有语言学校的老师带了十几个学生来,还有好多妈妈带着孩子来,那些孩子真的好可爱,胆子都很大,他们一个个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很佩服那些孩子。
我听董老师说,图书馆里只有三个图书馆管理员是发工资的,其他的都是志愿者在帮忙,有不少都是学生志愿者。
分享会还没开始,做图书管理员的晓明把她妈妈也带来了。
她说,阿姨,这是我妈妈,我把她带来见见你。
我说,那么好的女儿,真棒。
她说,阿姨,我把你女儿写的书看完了,我的妈妈也是跟你一样,不识多少字。
妈妈见到我好亲,我问她是哪一年的,她说她是五七年的,大我十一岁。她一点都不老,我看到好喜欢,她跟我说她一辈子一点都没舍得歇。她现在六十七岁了,在家种大米、种玉米、种油菜、种红薯、还养鸡和鸭,还有鱼塘养鱼。
她说,白天干活,晚上女儿带她出去唱歌跳舞。我问她识字的事,她说她六年级还没上完。我说,那你给我识字还多得多,我才上了三年级。她很少看书写字,字也荒了。
她女儿把书给妈妈,说,这就是小满写的书。她拿了书,我问她,这几个字你认识吗,她说我认识。她就念:我的母亲做保洁。我说,你把我女儿写的书,有时间你看看,她说她会看的。
她还叫我到她家去玩几天再走,她说她女儿给我买了花送给我,好大一捧。我都不知道咋感谢她们。
还有好几个老师也跟我打招呼,还有一位张老师跟我聊了一会儿。她说她把我女儿写的书看完了,她说她的负担也重,她要教书、还要照顾孩子,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婆婆身体不太好。
七点半开始分享,到十点多才分享完。那些学生好开心,都跟女儿拍了合影,我希望那些孩子都有自己的梦想,将来会考上好大学。
分享会结束了,女儿女婿要和他们一起去吃小龙虾。董老师安排了一个美女先把我送到酒店。她向女儿提问的时候,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哭了,哭得好伤心。她说她两岁的时候妈妈就走了,她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她没有得到母爱。
她开车送我的时候,她的女儿也一起,她很想留在酒店和我一起住,听了妈妈的话后,又乖乖跟妈妈走。她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是大的,儿子在家里。我问她老公在哪里做事?她说,她老公卖菜,很辛苦,早上四点就去批菜去卖。她把我送到酒店,都十一点多了。我洗完澡就睡觉了,女儿他们回来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多我醒了,起来洗脸刷牙还烧一点水喝。八点多董老师开车到酒店楼下,接我们去吃汨罗最好吃的米粉,冯记米粉,十年老店,在汨罗二中学校附近。我吃了一碗肉丝粉,真的很好吃。 吃完米线,董老师又开车把我们带到枫树坪“村长”(曾经当过村长,现在没当了)家里去。村长就是在图书馆给孩子们拍照的怀宇,他和董老师是高中同学。
村长家里房子不是楼房,跟我家老家房子一样,是土房子。他家还开了“农家乐”,请了两个做饭在家里。村长当过兵,他的爸爸妈妈身体都还好,他家吃的小菜都是他爸爸妈妈种的。村长把我们带去看他爸爸种的菜,那菜园子“兴”得好,样样都有:黄瓜、南瓜、芹菜、韭菜、大蒜、辣椒、茄子、四季豆。菜园子旁边养鸡,养鸭。中午,我们在他家吃了丰盛的午餐。吃的是村长自己种的大米,喝的茶叶是村长自己炒的,喝了他家的豆子芝麻茶。
一起吃午饭的还有一个妹妹,她是汨罗本地人。我头天晚上在分享会上见到了她。她写童诗,说话轻言细语的,穿衣和女儿很像,自自在在的。她带了栀子花、糯米团子、豆子芝麻茶给我做礼物。村长还送了我一大袋艾叶,给我女儿泡脚。他还带我们到屋附近的水库转了转,我采了两把蕨芽,送给我们带礼物的妹妹。
回去的时候,董老师把作文装在一个尼龙手提袋里,放在车上。他要带回深圳一个个慢慢看。
备注:关于董老师和村长,更详细的故事欢迎阅读《一根稻草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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