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怀人(2)同学
转眼这就把年过完了,元宵快乐!
- 庚子怀人 -
↑ 这个系列希望今年能有心勤力多写一点,甲辰接续庚子,继续怀人。本篇日记内容之前都在广播发过。当时因为刷到一篇留学生讲印度同学的帖子,很欢乐,勾起了我不少回忆,于是跃跃欲试,写了好几天的广播,零碎记述了我在海外读书时遇到过的同学们。
1、
当年班上公认最善于做presentation的同学有两位,一位大哥,一位大姐,彼时都已年过40。他们一位原先是律师,一位原先是大学讲师。不知道是天赋的原因、还是职业训练的结果,反正他们俩的presentation是能达到那种“外松内紧”的境界的,从容,清晰,还能抑扬顿挫,还能注意观众反应,随时调整,有轻重、有缓急,简直比某些老师都强。
何塞大哥是位同志,他是美国人,古巴二代,Georgetown毕业的律师。开学时大家初见,群聚在走廊里头寒喧,他郑重其事地向我做了自我介绍,强调了一句:我跟我partner认真讨论过,共同选择mtl这个城市,计划定居。我孤陋寡闻,只看过一部《春光乍泄》,从未亲身接触过同志群体,听到“partner”一词,肚子里还在琢磨是生意伙伴吗……后来才了解到,我们这个城市很早就被公认是对同志群体非常友好的地方。
之后我们全班都认识了何大哥的爱人,一位袋鼠国的医生,小个子,比较内向,不怎么笑——显然,轻微秃顶的何大哥在家是扮演肌肉男的角色。硕士毕业时,他们买了房,邀大家一干穷学生们吃喝作乐,我领着艾比和队友也去了。(话说他们那座townhouse到今天房价可不涨疯了啊啊啊~)
雪梨大姐是丁克一族,我跟她没有特别交往,所以不大了解她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她是加西省人,在加西生活了40多年,后来遇到现任老公,两人商量好了,来本城落脚。
常在FB上看大姐晒狗狗。前几年狗狗年迈离世,她难过了很久,又养了一只。如今小puppy也已长大成狗,与前一只神似。
《鸿》(Wild Swans: Three Daughters of China)这本书是雪大姐向我推荐的,但很遗憾,后来读完却没有机会跟雪大姐拨乱反正、谈我对张戎的反感。
2、
有两位同学曾经帮我改过paper。很谢谢他们。
第一学期有一门公认“重量级”的课程,老师是本系大V。除了很多阅读、讨论和作业,期中期末还各需交一篇千字paper。认真写paper我没问题,但感觉会冒出一些不自知的chinglish表达,所以就寻思着请同学给看一眼。
那么,全班20多个同学,找谁呢。当时我只是直觉行动,但如今回想过去,其实也不是没有讲究的——最关键的依据就在于“信任感”吧。这个信任包含两方面,一是对ta文字水平的信任,二是对ta为人处世的信任(被拒绝的概率较低)。
我就直接斗胆写email给同学,很客气地央求:能不能帮忙proofreading一下?并且隆重强调,如果没空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的。结果很好,先后两次都很顺利。两位同学都超nice,认真指正了几个地方。
其中一位是小弗同学。其实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花花公子”气的,其外形称得上高大帅气,性情也外向,爱说爱笑爱发言爱指点江山,表情还很丰富那种。但我判断他是个热心人,而且本科是新闻专业的(这个硕士专业面向所有文理工本科专业开放),我也看过他写的东西,文字很不错——是这样,老师专门给课程开了一个班级论坛,让大家发表阅读材料的读后感以及其他相关议题的讨论。
小弗同学很快回我邮件,首先说很荣幸啊,然后郑重谦称:请注意,俺也不是native speaker啊啊啊啊……俺尽力吧。(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枫叶人,而是来自中美某国的富家子弟,从小就读类似咱们国际学校的贵族学校。)
除了这一次修改paper,我跟小弗基本上没有别的交集。直到毕业后成了“FB友”,我才对他有了进一步了解。小弗同学也是同志,以前有固定男友大大方方秀恩爱,近几年来没见着了,不知是不是刻意低调起来了。为啥说“刻意”低调?因为他从政了。
前几年我大吃一惊地看见小弗在FB上发各种竞选海报,才知道他不仅海归了,而且还在竞选他们那个城市的mayor!
看着小弗各种意气风发的图片,我有所领悟,原来他的家境之优越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啊。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居然曾与一位中美政坛新星近距离接触过。由于不识西语,具体过程我关注不了,只知道最后3他没能当选。但未来谁知道呢,他还年青。
3、
我们班有个印度同学,男生阿晏。关于他,有两件事可说。
第一是我跟他起过一点小冲突(之后相安无事了,现在也是FB点赞之交,常围观他晒娃)。
阿晏是留学生,开学前一天才风尘扑扑地落地报道。他家境中上,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建筑师,他身为独子,人又生得高高大大,所以颇有一副意气风发、心高气傲的形状。
第一学期不巧,我跟他老分在一个项目组,他常自说自话,把那种最零碎、最耗时、可能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任务分配给我。起初我没感觉,但一而再,再而三,我就生气了。我素来不是个强势的主儿,但也绝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包子。我就群发了邮件给小组成员及指导老师,表明不满。阿晏嘟囔了几句,辩驳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阴?当场为什么不说,回头来倒打一耙?——听得我自己也很怄……我是反射弧长了点,你也不能欺负我啊。然而嘟囔归嘟囔,他确实就此收敛了。
同学时间久了,我发现,其实阿晏骨子里就是个典型的中产家庭孩子,温良和顺怕冲突,不强势,没坏心眼,也不张牙舞爪。不过我们既然get off on the wrong foot,所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很好了。
第二是阿晏居然跟我们副班长秘密恋爱了两年,直到毕业方才曝光,震惊了我们全班!一时间,大家热议纷纷,咋舌道:太有戏剧色彩了。
同学们主要是叹服于他俩保密功夫之高、演技之强,居然能瞒天过海。要知道我们专业一向以集体凝聚力著称,班上同学多是年青人,课上课下都泡在一起(包括何塞大哥和雪梨大姐,但除了我这种悲催的有娃人士),并时常捎带着他们的Significant other。
而我另外还记得,阿晏最早跟我喜滋滋地透露过,有个大学同学女朋友在印度……看来异地就是注定狠心短命的啊……
副班长是个——恕我妄议——灰常灰常平普的枫叶女孩,相貌、学识、个性各方面看来,都不太像女神。(说明:班长、副班长并没有任何光环,就是开学初老师问:谁想当?然后有两同学自我举荐,无人竞争。)多年后我才了解到,只要是白女,在印度人眼里就是女神了。
从FB上看,他们夫妻恩爱至今,育有一宝贝女儿,平凡而幸福中~
4、
我有个川粉同学……
对于“老乔是川粉”这件事,我是有点难过的。
当年没有跟老乔同过组,但日常印象很好,感觉是个敦厚和善的暖男。毕业后在FB上连了线,但彼此也都默默无语。我是FB潜水员,不发照片、不发帖,会点赞,偶而转发,唯一延续多年的是读书记录:也仅仅是把看过的书拍个照,存档而已。不知从哪年开始,老乔会时不时给我看过的书(封面)点个赞。我感他有心,便也逐渐关注起了老乔的动态,有所互动。
起初我小吃一斤,只见老乔成天成年地东游西逛,房车露营,主要是在落基山脉沿线吧。——看来他们夫妻好像是双重国籍。他居然不用上班?看来是FIRE了,那他来读我们的硕士学位简直用处不大,有纯属娱乐的意思了。
后来,我大吃了一斤。看见老乔幸福晒娃,小小的新生婴儿软软地窝在他的大手里头,很可爱——但令人万分吃惊的是,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外孙!一年半载之后,他又有了个孙子。
我想了想,只能得出3个结论:一是老乔不显老,没想到他其实是最年高有德的一个;二是老乔结婚早、生娃早;三是老乔的子女也结婚早、生娃早。
再后来,我更大地吃了一斤,那便是看见老乔与友人喜笑颜开地将川粉红T恤套在身上。之前,我也注意到老乔常转发各路讽刺驴党的笑话和meme,譬如哈里斯为瞌睡乔推轮椅、然后推到悬崖下面去,譬如批评白左某些圣母伪善行为,譬如pro-life……我能接受象党朋友,左右立场是公民选择的泉利,值得尊重,但粉川?这就涉及人格、三观或智商问题了,比较致命啊。
老乔肯定不是典型川粉的那一类:“穷白人”(第一他不穷,第二他好像也不太白,目测有原住民、西裔血统的),他为什么粉川,我不得而知。
不过,老乔倒是没有嘶吼着“选举舞弊”而撒泼打滚,总算是保持了文明公民的基本素养吧。
5、
我有两三个相熟的女同学,其中戴比待我最是热情。
课外,无论在图书馆、cafeteria或路上相遇,她都会热烈地拥抱、贴面,左右左,响亮地来三下,抑扬顿挫地隆重问候:how are you?还曾暖心地夸奖我:R,要不是你做presentation,我都没发现你有口音。——呃,那是因为我平时不太说话哈哈哈……
戴比热情,并不只在拥抱贴面这么小小一个姿态上,她待我好是表现在日常各方面的:比如聚会人多,她会来找我small talk,或把我引入别的群里;比如我上课发言,她会认真听,有时配合发问;比如她会关心问候我家艾比怎么样啦……肯定远远算不上无微不至,但很多细节都能体会得她的心意。当然,戴比本身就外向热络,跟大伙同学都好,她可能是我们班人缘最好的一但对我的好,这里有一种微妙的针对性。班上还有另一位来自南美的移民大姐,戴比对大姐也是会有这样的特别关怀和善意。
在心里,我始终感念戴比,只不过,究竟没有真正投缘,成不了密友。况且,多年以来,我也渐渐领悟得出,她对我的好,实质上更多的是一种ZZ正确式的好。这当中可能潜藏着某种white savior情结,可能只是她给自己打造的“阳光般温暖”的人设,可能只是浮于浅表的人际润滑油……我都能接受,我不反感这种好,我仍然为其中包含的善意部分而感到温暖。
正如秦老师说的:
良性制度『使得很多哪怕内心不那么高尚的人也不能做不高尚的事,而只能做高尚的事。像这样的一种现象,有人说是伪善,这其实以前已经有人指出过,如果说这是伪善,那么这是社会非常可贵的一种机制。而且这种伪善和真善之间也没有截然的界限。』
戴比当时大学毕业没几年,但已婚。她与丈夫都不是本地人,但她来读硕士,丈夫便陪读在此,开了一家小书店,几乎例行参加我们班同学的各种课外活动。毕业后,两人悠哉游哉,压根不操心就业,先生娃再说。后来才知道,戴比家境中上,从小读知名私立女校,丈夫是她们隔壁男校同学,两人是high school sweet hearts、当年prom的舞伴。
一直听说戴比丈夫要申请大西洋省某法学院,但没拿到录取。之后联系少了,辗转听说戴比丈夫读了什么program,他们改弦易辙,跑去加西某地当教区牧师去了!——想想,后来连生仨儿子的戴比倒真的满适合牧师太太这样的角色呢。
6、
今天讲一个友谊小船翻掉的故事。
同学里面,我一直以为意大利姑娘西西跟我最好,结果失了一望。
首先要说明,当初来读这个硕士学位,完全是就业导向。先拿个本地文凭是我们新移民很常见的一条求职路径。我与队友同时读书,艾比上幼儿园,没有老人帮手,所以行程日常忙碌,心态日常焦虑。在这种状态下,我既不太有时间social,也不太有心情交友。因此,严格说来,我跟班上所有同学都没有建立真正personal 的情谊,比较多的是后来成为FB点赞之交。
西西是唯一一位与我课后有交往、毕业后有约会的同学。
我们谈不上一见如故,只是在学习、讨论、作业、项目中时有交集,屡有共鸣,逐渐相熟、要好起来。西西本科社会学,她发言的视角和态度常让我看到“文科生”特色,褒义。锅情所限,我的人文启蒙很晚,是在国内读研时认识了学人文的密友,才略得开化,也从此对社会人文议题更敏感,更会有意识地关注。如今回想,当年我对西西的好感大概主要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还有,西西南欧人,黑发圆眼,个头不高,安静不咋呼,跟我满合的。她身上自带着一种仿佛从来都不着急的气定神闲,类似日本友人惠美那种,我满羡慕的,心说真是发达锅架才能养成这样气质吧。
慢慢熟起来,我们也毕业了。西西留在校园里,继续攻读第二个硕士。我们时而相约去看展、喝咖啡、逛Chinatown什么的。
姻缘造化,西西来加的第一年就由roomate介绍结识了本地男友,一下子找到了对的人。说来,西西与我同年同月生,却从未表示过成家生子赶进度的焦虑。他俩显然决定丁克。男友较年长,经济条件较好,二人世界滋润有光。
西西在读第二个硕士时,上某门课认识了某位女老师,毕业后顺利进入该位老师当合伙人的公司工作。大约半年后,她告诉我决定辞职,没别的,纯粹是不适应工作形态。她不擅长也不喜欢实践操作性的东西,苦恼了很久,决定放弃。
西西的工作其实很让我羡慕。一是工作内容特别符合我在国内的专业经历;二是女老师人好,对于西西不上手新工作,一直予以支持和鼓励。我当时在做第一份工作,待遇不高,一直想换。我反射弧长,碰面回家后才想到,于是写邮件问西西:能不能辞职的时候帮忙推荐一下我?也就是给女老师递个简历。
西西直接拒绝了,说你自己去投简历吧。我大感意外,只回了个“谢谢”就算了。
在那以后,她还约过我几次。不过,我这方面就有意疏远,一步一步地软性ghosting了。
首先,我强调,西西不帮我递简历,完全完全完全是她的正当权利!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但我由此明白了一点:原来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帮我,也就是说原来她没有那么重视、没有那么喜欢我这个朋友啊。
对于新移民来说(其实对很多本地人也这样),找工作这事儿简直比天大。如果说是朋友,一般都是能帮就帮的。我凡事会先反省自己,想了半天:单纯递个简历,丝毫不涉及造假,没有任何不正当意味啊。找工作,最重要不就是networking吗?其中当然有请她为我背书的意思,但她一直不都对我实践操作的专业能力称赞有加(羡慕不已)吗。我这个人选不说优秀,至少是合格的。退一万步说,你推荐了,由老板决定要不要我啊。(注:这个职位后来并没有看到在任何求职网站发布,可能通过其他的networking解决了吧。)
我没有道德施压的意思,单纯想表达我的交友理念:我坚信友情如同一切情感,核心一定得是互相喜欢,这种喜欢也许来自理性,也许源于感性,但一定得“喜欢”。
一叶知秋,就我个人而言,这个朋友不做也罢。
7、
所有同学里最让我困扰的,是班长小梁。
他,是一位华裔青年。
他,也是一位同志。
小梁来自温哥华,本科毕业于UBC,“The University of a Billion Chinese”,也是为爱东征,穿越整片枫叶来本城跟魁瓜男友团聚。
他看去是典型的粤裔男生,不高,精瘦,面容齐齐整整的,一年3.5季踩一双夹脚拖,脑袋罩在安全帽下,单车一部风驰电掣——我大学时有很要好的广东男同学,我对这个样貌挺有好感的。
初次与小梁交谈,我自然发问:会不会说粤语啊?他说:我从小就不说粤语,我父母跟我说,我回英文。立刻,我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感知到他的不善,针对我的。(我虽自我诊断亚斯伯格,大多时候比较钝感,但有时又非常灵敏。)
那种隐约敌意可能有两个层次:一是类似于坊间都知道的、老老一代粤港移民对我们大陆新移民的xmjd没有恨(其实我们这一代对更新生代移民也是有隔阂的呀,也真是无奈人性);二是他作为同志几乎肯定从父母亲友那里受到过或正在经受惨痛歧视与巨大压力,他也许认为我这个华人大妈也是一路货。
既知不善,那就相敬如冰,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但小梁又有点奇怪,不知道是刻意彰显“班长”的leadership,还是故意刺激人,他对待我的态度阴晴不定、忽冷忽热。比如,有一回机房里只有我和他在给各自的项目组跑软件出数据,他忽然笑呵呵地热情寒喧:R,你瞧,就我们俩最认真啊哈哈哈~~我瞬间有点受宠若惊,于是热情接话。谁知他转过头去盯自己的电脑,不再搭理我,收敛了笑容,把我变成了空气。亏得我的嘴还咧了一半,停在那儿白看着他半分钟,很尴尬。
我倒也不是包子,也不想存心讨好他。只不过内心里还是希望跟小梁搞好关系,我觉得多点了解也许能消除偏见。我对华二代与同志这两个群体都是满怀友善的。但他这种态度,有一阵子快把我搞到社恐了。
类似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当然也没有很多,只有两三次——因为后来我赶紧学乖啊,避免一切与小梁相处的机会,避免与他对视,避免接他的话茬。
应该说,这是很小很小的困扰啦。此外,小梁也没有给我找过任何麻烦,一方面他可能人并不坏,另一方面毕竟这里的班长,没有光环,没有权力。
8、
同学里,跟我相处时间最多的应该是劳拉大姐,不过,我们只是好同学,没有成为好朋友。
大家有没有过这种经验?就是一群人初初相聚,其中会有几个人被默认为“你们是一类的”,就会有一种无形的驱动力把这几个人分配在一起、送作堆。我跟劳拉大姐就是这样。
我俩几乎同在所有项目组,几乎;上课时常坐在一起;课后经常一起聊天;中午有时一起午餐;遇事询问多会第一个私信彼此(邮件)。
大姐来自南美,身形清瘦,仪态优雅,服饰品位可嘉。她笑容可掬但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焦虑和紧张,那丝焦虑仿佛在说:“我是新移民,我不是来读书的,我其实是来找工作的”——我懂的;那丝紧张则因为久违专业学习,不知力能从心否。
大姐在本国也是中上阶层,家里请保姆的。她大学毕业后就进入幸福婚姻,育有二子一女,没有上过班。她来枫叶有几年了,先学法语,又回炉读了两年社区大学,找不着工作,便又申请了硕士。大姐家里有丈夫的收入支撑,但毕竟有三个大孩子(当时均已上了中学),她还是急。
新移民特有的心理压力可能是我们最大的共同点,但其实我们很少聊这些。原因可能主要在我,除了课程相关,我比较喜好说“大话”——更愿意讨论一些人文、社会、文艺之类的公共议题,比较少私人话题。可能也正因此,我与大姐终究没有深交。
快毕业的时候,大姐喜气洋洋地告诉我,他们果断买房啦,看中了一套duplex(楼上楼下两个单位,各自独立出入口),一层出租,一层自住,以租养贷。
毕业后大姐主要瞄准ZF部门求职,陆续做过好几份合同工。我们在FB上有联系,后来就剩下每年祝贺生日了,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就像豆友说的,很多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最重要的是一起走过的那段日子里有过软软和风、有过点点星光,就挺美好了。
PS:好心戴比对大姐也是特有一份关怀和热情的。我和大姐都感念戴比。
9、
马丁是个美国小伙子,素常以一派正式礼仪待人。初见会被他那个戽斗下巴小惊一场,但一等他开腔说话,就会喜欢他专注聆听的眼神和生动风趣的言谈——我私心猜想马丁对standup comedy肯定情有独钟的,他每次讲笑话,我都能get到。
有一回上课,小教室里只有老师、马丁和我先到了。老师笑容满面地发问,怎么没人哪?我就说了句笑话,结果老师可能是听我这个ESL讲话不习惯,没大听懂,脸色一变,紧张地反问我:啊?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时张口结舌,马丁在旁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转头替我“翻译”了一下笑点给老师。老师方才配合地呵呵笑起来。——嗐,我就知道我不该勉强自己那平庸的油墨感……不过,多少有点欣慰,至少马丁听懂了啊。
要说马丁这样,做presentation本该很出色,但他可能对材料的把握没有最到位,现场发挥又过于注重表演效果,总之不如何大哥和雪大姐。
马丁对我一贯友善、礼貌,只可惜没有更多机会交往。
10、
杰西卡是应届毕业生,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同学。第一次见面聊起,劳拉大姐不由得惊呼:哎呀,technically,我可以生出你来……
这是个身材高挑、面容端秀、目不旁视的姑娘,个性内向,语速极快,有一次做presentation,直接被一位嘉宾叫停,说拜托慢点——咳咳咳,其实我觉得,说话太快其实也是因为她自己紧张嘛。
杰西卡学习认真,用功勤勉,成绩优异,拿到了最优等的奖学金,但毕业后根本没考虑去哪个大城市,想也没想就扭头返了乡(中部最冷那个省),在ZF部门服务,没几年就做到了director一职。而她回乡的原因,听别的同学说的,就是因为男友在等她。——她居然如此没有ambition、居然如此不奋斗B,这一点让我特别意外,也很感佩。
只有良性社会才能养得人这样、容得人这样吧,他们一点都不懒、一点都不笨,但他们的勤奋刻苦只用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上,而各自常常会有各自不同的选择,不必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杰西卡与我的交集少而又少,我们都没有主动接触对方。我想,她也不外向、不social、又没有很多社会阅历,不习惯面对不同龄的外来移民,也没有兴趣跟他们打交道。我能理解。
10、
二年级时,项目组里的几个小伙子让我是又爱又“恨”。
这几个同学都是刚本科毕业两三年,对专业充满热忱、充满想象,对待我大大咧咧的,没有把我当大妈、也没有把我当外乡人——感觉很舒适。(对劳拉大姐也一样。)
最“恨”他们的是:拖!
首先,讨论个方案就会无限发散,哎你听说过这个没有、呀你听说过那个没有……然后,好容易定了方案,又不立即着手,一个劲儿在网上东游西逛,美其名曰收集资料开拓思路。他们的习惯,非得深更半夜才动手,大熬一通宵。第二天上课,满脸倦容却仍然嬉皮笑脸……
我不是不理解,想我年青时候也确是这样,但一则有年纪了、二则有娃了,真没法陪他们拖,所以我只能一再跳出来,强力推行任务分割。这样,我集中精力完成我那份,其余的任由他们去磨蹭。
尽管任务分割,但很多东西还是得小组同学开会讨论商定。那时我总是边开会边看表,因为6点钟得去幼儿园接艾比,迟到罚款。但6点钟从来会是开不完的,没办法,我索性把艾比接到教室里来。
同学们都很nice,从未嫌弃过,有时还会帮忙关照或陪伴一下娃娃。其中有个Uncle Tommy被大家公认为艾比的最爱。这小伙中等身量,浓眉大眼,性情温厚,观之可亲。他并没有特别擅长带娃,只是好脾气,耐心,说话慢条斯理,笑笑地“哦、哦、哦”,所以艾比特别愿意找他玩。
后来,等队友调整了他的课程与日程,我就没再接艾比去教室了。
11、
都在一层楼里,也会认识一些学长姐与学弟妹。印象最好的是一位伊朗学妹,至今想来还很喜欢她,却也可惜没有机会深交。
学妹住的公寓同我家一个方向,偶尔有几次路上碰到,她会陪我推着小推车(里面坐着艾比)一道走一会儿。说来,FB还是学妹介绍给我知道的,她是我的第一个FB朋友(但前些年不知为何,她注销了帐号,从此失联,只知道她去了美国工作)。
对伊朗学妹,我最大的感慨在于她很谦逊。我是后来才在FB资料上无意中发现她本科毕业于伊朗的清华(Sharif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回想过去,她总是安静沉着、语气平和的,从没夸夸其谈,也不爱作虎落平阳不得志状。
这里我有个反思。
我们从小被教育要谦虚,却总是误把谦虚极化成了自贬自抑,乃至自卑。出了国后,听说西方人讲究自信,便又猛地横跳到另一极端,膨胀、盛气凌人、自吹自擂、夸夸其谈,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多厉害,仿佛非把别人踩在脚下才叫“自信”。这样的同胞遇过不少。我也很惭愧地知道,自己曾经也在这套逻辑里摸爬滚打过……然而并不成功,也不舒适。
【当然,我也遇到过其他伊朗同学、枫叶同学、别国同学是牛皮哄哄的,我也认识很棒的中国同学——我只说个体,不是开地图炮,不是搞身份ZZ。】
这位伊朗学妹给我带来的小小发现:“谦逊”本身没有问题,谦逊仍然是一种好的品质,谦逊与自信并不对立,谦逊照样能获得尊重。更进一步,延伸出来的领悟是:总之做自己比较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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