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笔记之北京

2017年8月，我初中毕业，第一次踏上北京这片土地。2023年10月是我最近一次去北京，在这六年中我又去过北京大概两三次，每一次都让我有新的感悟。

初识北京

第一次到北京来的印象说来十分戏剧化，我们从上海一路到杭州再坐长途火车到达北京。下了火车导游把我们领到车站附近的一家早餐店，由于刚在南方待了七八天，北京满大街地道的京片子让我们一行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感到十分亲切。

我记得那天的早餐吃的好像是小米粥油条包子一类最普通的东西，位置就在北京站门口，可想而知它不会太过清洁，我们大概二十多人被领到后屋，虽然我如今已经不记得屋子的构造，灯光和食物的味道，但我却清楚的记得其他屋子里中年男性顾客看我们一行人的眼神。虽然早餐普通，卫生也一言难尽，但我记得当时我们小伙伴对这顿饭评价颇高，许是刚下了几十个小时的长途火车，或者终于告别了甜甜咸咸满是酱油味道的上海菜和杭州菜，又或者是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北方口音，看见了豪爽大气的北方人。总之我们那一顿早饭，吃的很开心。

吃过早饭我们去了清华园，当时对清华没什么概念，手机里甚至没有地图软件看看它处在北京的什么位置，只觉得食堂饭便宜好吃，户外的公共厕所很脏。但现在我上了大学，逐渐意识到一所大学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简历上的一行学历，一所大学意味着学校会有自己的出版社，学校的实验室可能是国家投资了几个亿的项目，图书馆的馆藏可能有孤本珍品，更不用提一些生活上的差异，例如电子资料丰富程度，教师资源的参差，学校食堂的补贴，健身房游泳馆商场等等，而这些所有都是作为该学校的学生所享受的，作为世界名校，许多事情，思想和风潮都是走在最前沿的。但当时的我还不懂得这些，只知道看看风景，吃吃食堂，反正知道自己考不上。

在清华吃过午饭后，下午我们来了一个商场，据我印象来看，应该就是海淀区的一个小商场，里面据说有一个智能机器人展，现在回想可能是商业广告，不过当时的我太过天真，丝毫没有印象，只欣赏完机器人以后在商场自由活动，这里没什么好讲。不过那时的我误以为这是北京的中心，也就是最大的那种商场，所以逛了一圈下来颇为嗤之以鼻，觉得首都也不过如此。其实是北京四环左右的那种商场，人流量挺大但设施比较老旧。这种小商场四环左右有很多。

五一的北京

五一去北京好像是2021年的事情了，或者是2022？当时为爱冲锋，没有意识到五一对于北京来说是什么概念。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劳动节选择去旅游热门城市。我本以为，北京作为首都，大部分人肯定都去过了，但我忽略了中国的人口基数，2023年国庆旅游报告出来了，北京是排行第一的热门城市，遥遥领先且常年霸榜。不过两年前的我仿佛忽略了这点，从这方面来看，这两年我似乎还是成长了的，看待问题更加全面了。

五一五天假，我计划待四天。我预定了一个民宿，地中海风的，价格大概在260一晚左右？当时这个住宿价格对我来说比较贵，所以我对这个民宿期待值很高，特意从网上买了一瓶清酒，三百多，也是我现在喝到过最贵的酒了，送到民宿去。位置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在望京附近。结果我们到了以后，我整个人都开心不起来了。这也是我不愿再预定民宿的原因之一。房间和图片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仿佛一个是西施，一个是东施。

主要给我的冲击是房子的基础设施。所谓的地中海风都可以通过软装来掩盖，基础设施没办法隐藏。例如冰箱，马桶，水龙头，厨房。我很后悔当时没有拍照。这个小区还算中档吧，至少外观看起来如此，出门就是地铁口，所以我猜应该价格不便宜。但基础设施居然如此老旧，地板是破的，热水器是坏的，水龙头是脏的，瓷砖甚至是那种公共澡堂的发黄又蒙着一层污物的老瓷砖。整个屋子大概五六十平，一室一厅一卫。我发现好多一家三口住在这样的户型里，因为附近学校还蛮多的，我不禁好奇，怎么住，人居环境真的算不上好，从小孩出生就要挤在这样的小房子里。但出门是便利店，商场，地铁站，还有我想吃了很久的好利来，那个时候我觉得好利来是那么的高级。

我无法形容北京带给我的这种割裂感，他不是单纯的物质与精神抗衡，不是追求精神就要舍弃物质。而是一种物质上极度缺失又极度丰盈的矛盾感，人生活在这里，一瞬间可能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拥有，一瞬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

我这四天待在北京不知道都做了什么，似乎记忆空缺了一块，只记得晚上十点去天安门广场，回来还点了很贵的烧烤，这是我残存的一些记忆。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段是，大栅栏的四季民福，我们从十二点排队到下午两点半，也不知是我太饿了，还是怎么，那里吃到的芥末鹅掌是我目前为止吃过最好吃的几道菜之一。

另外一段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夜游天安门了，我们走在长安街上，时不时被警察拦下查看证件，虽然是晚上十点，但依旧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我是从西单下的地铁，我记得好像是这附近某个站里，装修的很华丽，墙上张贴着禁止躺卧卖艺乞讨的告示。我当时心里想着，这可算是到了皇城根了，这是国家的牌面，当然得装修的富丽堂皇一些，不过至于有多干净整洁，我不禁就想到了我住的民宿，又昏暗又偏僻又肮脏，怪不得要张贴这样的告示，我想有多少人宁愿在这样的地铁站里而不愿回家呢？又有多少人曾经在这里睡觉流浪呢？这里是不是有过争吵打架，是不是有人死亡？

这趟我们也去了前门大栅栏附近，逛了胡同，这更加奠定了我之前的想法， 北京是有钱人的北京。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住在皇城根底下的胡同那得是多幸福的事，这辈子我都衣食无忧。直到我真的走近，看到他们的生活状态，了解了他们的去与留的矛盾，才明白住在胡同里的人，并不是像我以为的那般轻松自在。首先是居住条件，没法跟楼房比，很多人住在哪里，图的就是一个交通便利，但是无论洗澡做饭上厕所，都挺麻烦。另外就是拆迁，大众认为，胡同拆迁了是好事，业主肯定乐开了花，实际不然，现在拆迁都是给钱不给房，给的钱肯定不够买房，更别提买一套和以前地段相当的房子，老一辈的祖祖辈辈都住下来的老房子，他住了大半辈子却要搬到北京郊区去了，这谁也不乐意。但小辈不愿意留在胡同里，胡同也无法满足现在年轻人的生活需求，长辈肯定要攒钱给孩子买房的。所以他们处在想走不能走，想留却又不能留的尴尬境地。生活在此，并不如想象般恬淡安详。

北京的秋

这次我去北京，主打的就是游客心态，故宫天安门，天坛圆明园，豆汁爆肚涮肉安排。

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我相信了。夏天太过燥热，冬天又刺骨的寒冷，秋天有落叶，有微风和晚霞，又有北京独有的萧瑟。北京的那种萧瑟，是一年四季都存在的，即使盛夏去，它都有一种秋天的滤镜，灰蒙蒙的，又老气横秋。我一直觉得，是北京的人太多，呼出的二氧化碳太多，导致空气灰蒙蒙哈哈。这次秋天去，一切都仿佛合理起来，自带一种秋天的气质。

这次我终于能穿皮衣了，我觉得这件有历史感的皮衣独属于北京。我印象里的北京，是摇滚的，地下的，街头的，复古的，是沉重的，严肃的，悲伤的，是疯狂的又克制的。所以这件皮衣是最合适的搭配，他让我联想到京城公子哥深夜飙车，张炬出车祸的夜晚，隐藏在工体开趴，北京大学的学生连夜收拾东西逃向南方等等一系列的画面。这是我心目中的北京城，也是我幻想的载体。

那天清晨我醒来，看到窗帘外仿佛有萧瑟的秋光，忍不住拍了张照片，这好像是课文里北平的秋。老舍先生是否也是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写下这篇文章的呢？

那一刻我想，那么多人留在北京，他们可能也只是为了这一方书桌，一盏明灯，一扇窗户或者自己心里对北京的执念吧。也许在这个古老又宏大的城市，拥有自己的一扇窗，一张床，便是心安与归宿。当北平的秋风吹过时，我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北京一直都不是有钱人的北京，而是每一个不服输的人，找自己的人的第二故乡。

那天晚上我们坐反了公交车，走了四十分钟了还没离开中关村，我们太饿了，走近一家沙县小吃，第一次觉得沙县那么贵，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我虽然在这里，但这里离我是那么遥远，比我在书里读到的中关村，电视剧里看到的中关村还要遥远。看着车水马龙和加班的写字楼，我从来没离它这么远过，我想我可能永远不会再来了。

尾声

我之前说，我离北京最远的时候，是我离北京最近的时候；我离北京最近的时候，也是我离北京最远的时候。这些年，对北京肯定不陌生，我喜欢的博主，作家，我听的音乐，看得电影许多来自北京，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它，我离它很近。等我真正来了北京，我发现它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我书里看的耳朵听的是属于别人的北京，我站在那里，努力去感受，却没有回响。因为这里没有我的伙伴，没有我的故事，却充满了我的意难平。所以它又是那么的遥远，不可能与我的人生产生交集，只是像国庆出游的大多数人一样选择的旅游城市。

也许我以后还会去北京，作为游客，去长城，南门涮肉，故宫颐和园。但我不会再抱有幻想，幻想它能给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