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奥曼《关于但丁的谈话》（五）

在尽我所能地深入《神圣喜剧》的结构后，我抵达了这样的结论，即整首诗是一个统一的、不可分割的诗节。或者，更确切地，不是一个诗节，而是一个晶体，就是说，一个身体。有一种持续的推动力贯穿了整首诗的形式创造。这首诗是严格的立体造物，一个晶体主题的完整发展。这是难以置信的，一个人可能以怪物般的精确性在他的眼睛或视觉想象中容纳13,000个面。我对晶体学基本概念的缺乏——对这领域的无知，就像对别的许多领域，是我这圈子的惯例——剥夺了我把握到《神圣喜剧》的真正结构的乐趣。但这就是但丁那令人惊异、令人振奋的力量，他唤醒了我对晶体学的具体兴趣，而作为一个感激的读者——lettore（译注：意大利语中的“读者”）——我将竭力取悦他。 这首诗的成形超出了我们有关创造和构思的概念。把直觉看作它的指导原则要合适得多。这里所提供的近似定义专注于任何事情，除了对我隐喻创造力的炫耀。这是一种艰难的努力，意在使所有可想象的成为一个实体，通过绘图学的术语呈现什么是可想象的。只有借助隐喻才可能找到一个具体符号来阐明但丁这种形式创造上的直觉，正是这使他的韵律积聚到了泛滥的地步。 由此，一个人必须试着想象，蜜蜂是怎样完成这个1,3000面形体的创造的。蜜蜂有着立体测量的天赋直觉，当它们需要时，会吸引越来越多的蜜蜂。这些总是放眼整体的蜜蜂，工作过程的各个阶段并非同等的困难。随着蜂巢成形的进展，它们的合作扩大了范围也变得更加复杂，由此，空间事实上是自发生成的。 与蜜蜂的类比，顺便说下，是但丁自己提出的。以下是《地狱篇》第十六章的开头三行： 我已经置身某处，可以听到水 落入下一圈的洪亮声响 就像蜂箱发出的嗡嗡声。 但丁的明喻从不是描述性的，也即，纯是表现性的。它们总是追求具体目标，要给结构或力量赋予一个内在形象。我们来举出一大组有关鸟的明喻——所有那些长长的队伍，忽而由鹤，忽而由椋鸟，忽而由燕子的古典方阵，忽而由那混乱的与这拉丁军型极不相称的无政府主义渡鸦所组成——这些延展的比喻，总是呼应着朝圣、旅行、殖民、迁徙的直觉。或者，就让我们举出同等丰富的河流的明喻，描绘或那灌溉托斯卡纳平原的阿尔诺河在亚平宁山脉的兴起，或那伦巴第平原的高山奶妈波河的降临。这组明喻被一种非凡的慷慨和三韵句的步调所突显，永远指向一个复合体，当中的文化、乡土和动荡的市民生活，当中的政治和民族，并大受这些分水岭与河流，其威力及流向的制约。 但丁明喻的力量，虽然看着奇怪，却和我们与之相处的无能成正比。它从不是受某种蠢笨的逻辑必然性所支配。请告诉我，有什么逻辑上的必然性，要在这首诗接近尾声的时候把它比作一件盛装——我们今天叫做“半身裙”的，在早期意大利语中，意思通常是“披风”或“连衣裙”——而把他自己比作，原谅这个表述，一名没了材料可做的裁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