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生活本就不该认真,差不多就行。
前几天半夜饿了,想去煎个鸡蛋充饥,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油突然炸锅了,热油溅了一手,虽然立马将手拿在水龙头冲,但还是免不了受皮肉之苦,瞬间起了好几个大水泡,也不知道怎么想得,忍着痛又把水泡戳破,痛到失声。
算起来不是什么大伤痛,但是生活多了很多不便,手上缠着绷带,洗漱家务都不怎么方便,人总是在受点伤之后略显悲伤和脆弱,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即便有点失落也没有关系,等伤好了就没事了。
母亲和兄长一天打好几个电话问我是如何吃饭如何洗漱的,好像我受了什么难以自理的伤,兄长还与我玩笑,说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因为煎个鸡蛋把手烫成这样,我也好想自嘲,多多少少有点令人无奈,在某个瞬间,生活的经验在慌乱之中全部忘记,不知道油是怎么炸锅的,也忘记了被烫伤后的水泡是不能随意挑破的,这些本来烂熟于心的日常经验,在一个瞬间竟然让我成为白目。
自从手受伤的这几日我总是发呆,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在某个瞬间变得如此之蠢,好像越是不安就越是慌乱,越是痛苦就越是沉默,越是补救就越是糟糕,就像你越爱一个人,就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下午的时候,开车去了离家不远的地方吃饭,那是在小岛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带我去过的一家店,一个老旧的居民楼的一层改的一家牌匾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苍蝇小馆,我很喜欢吃他家的砂锅伊面,热热的汤和根根分明的细细的面总会让人满头大汗。之前带我去那家店的朋友说,这家小店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在了,少说也有二十五六年了,就一直是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牌匾,小小的几张桌子,门脸处的几个煤气灶就是他们的灶台,进了店里,墙面四处都黑漆漆的,吃饭的堂厅是两个卧室改造的,统共不过五张桌子,如果用纸巾不停的擦桌子,就不停会有油污沾染。
开店的是一双无论你什么时候去都显得无力又话少的阿公和阿嬷,偶尔会有面生的阿姐或是阿弟来帮忙,同样的,话不多,面无表情,永远穿着拖鞋,地板上发出塑料被拖着的声音。
小岛上有很多个这样的小店,这样不起眼的小店通常是一大家子赖以生存的方式,小岛与大陆不同,很多本地的人并不会过提前规划的一生,在小岛上,你会见到很多随波漂流的人,有钱了就多花点,没钱了就少花点,实在没有经济来源就随便去打点零工,如果有一个小店,不管是破破烂烂还是门庭若市,一家子人维系着生活就很好。
通常,从大陆来旅游或者定居不久的人都会给小岛下个定义,有人委婉的说小岛生活节奏慢,有人直言岛民的日子太过懒散,近些年来总有人尝试着比别人更卷,也总有人大声嚷嚷着自己要躺平,可大多数人都是既躺不平又卷不赢,两个极端拉扯着人滋生了好多焦虑,可是这样的定义在小岛来说,就像是一个假命题,海岛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人们依照海水和太阳生活,日子对于小岛而言,不过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闲暇的时候听凭自然安排,有时晴天有时暴雨,有时期待命运降临一份幸运,能给予自己一个会中奖的号码。
我从未曾在别处见过有人笑着面对车辆的剐蹭,他们会兴奋的记下车牌的号码,去彩票店下上属于自己在某一刻的所见所闻,并期许因此会有好运气,
小岛的风雨从未停过,可这里生活的人总有一种奇妙的本领,有时像岸边的灯塔,有时像踏浪的帆船,任凭风吹雨淋,他们总能做自己。
谁能以卷或者躺平来概括这样的人生态度呢?
我手受伤的时候母亲很担心我,我跟她说不痛也没事,母亲还念叨过我这个人要强倔强,她说的倒是没错,母亲说我小时候很爱哭,就连嘴馋都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个不停,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不会哭了,连示弱都不会,、有些人会在面对困境的时候变得坚硬,大概我就是这样的人,越是痛的时候就越是笑,所以那天我受伤,其实样子很滑稽,我很痛,但是痛到笑出来。
今天下午去那家苍蝇小馆吃饭,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阿公蹲在地上修他门口的橱柜,他蹲着的地方地板已经裂了好几块,橱柜的门早抖腿了色,他蹲在那里说里面的水管爆了,刚修好,再把橱柜的门按上去,说话的时候一直慢悠悠地笑着,手头也仔细地擦着绣起侵蚀的门。
那个瞬间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带我来这家店的朋友,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因家里的原因负身负重债,他很努力的在赚钱,却从来没有皱过眉头,他像是海岛上发呆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慢悠悠地喝茶,轻声细语地聊天,等到要去工作时,说一声开工了,就骑着电动车去了他努力的地方。
人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座小岛四面环海,有人路过这里,享受沙滩海浪的热情,有人生活在这里,接收着自然的暴怒与馈赠,久居于此的人总会信命,四处皆是大海,这座小岛不过如同扁舟探险,一场狂风或是一场骤雨都会让生活在这里的人面对灾难,而他们与灾难共舞,天晴出门,屋檐避雨,命运既残忍又浪漫,偶尔笋入云端,偶尔跌入海底,逆来顺受的接受命运的安排,是既渺小又伟大的事情。
我在想念我的那位朋友,好像是他教会我没必要跟世界争对错,也没必要与时间较输赢,很多事情没必要纠结,很多故事没必要着急看结局,慢慢的走路,过差不多的生活,痛了喊痛,爱了就抓住不放手,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不过就是日子而已。
可我依旧不敢轻易地对谁说你好,我知道我会在某一刻想念和需要另一个拥抱,我会怕我舍不得,也会怕我放不开,就如同我此刻受伤的手,一不小心被人照料,就会娇贵起来。
或许生活本就不该认真,差不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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