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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危机的预演

野生宝可梦 2023-02-07 00:28:56 北京

2022年2月5日中午，正在房间里行走的虎虎突然蹲下，发出了几声哀嚎。我抱她起来，她倚坐在我怀里，用前脚支撑着，后脚一碰就大叫。后来，她想要跳上飘窗的猫窝，却站在沙发上犹豫了好一会儿。那时候我推测，她可能失去了小猫引以为傲的弹跳能力。

我发了一条朋友圈，问大家有没有遇到过猫咪后腿无力、大声哀嚎的情况。十分钟内，我收到五条回复，每一条都提到了“血栓”。

一位朋友说，“去年送养出的一只猫猫就是突然后肢站不稳了，送出去第一家医院误诊没查出血栓，所以耽误了治疗，赶快就医吧，提出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有窗口期的，当然如果不是血栓就更好了🙏🙏”

另一位朋友专门发私信给我：“那是猫的血管血栓脱落，随血液流到后肢，导致后肢瘫痪，基本没法治。手术成功率不高，愈后的生活质量很差。”他把北京能做猫血栓手术的医院名称发给了我，然后说，“我家猫同样的症状，确诊之后，医生劝我做了安乐。”

我没有犹豫，立刻打车前往这家医院，挂了技术院长的昂贵专家号。技术院长很忙，除了给小动物们看各种疑难杂症，中间还要做外科手术。我心急如焚地在2诊室门外徘徊，在他一件事与另一件事的间隙之间不断地呼唤：“院长，我的猫猫可能得了血栓，请你快帮我看一看。”

在来时的车上，虎虎因为紧张而不停哭喊。我将猫包打开一半，一边抚摸安慰她，一边在手机上拼命搜索“猫血栓”。小红书上的一篇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猫主人说她家有一只肾衰二期的猫咪突发血栓，并发肺水肿，医生建议安乐，她坚决不同意。她解释说，猫血栓的主要原因，说心脏问题/长期高血压/心肺扩张等，突发危险期在24-30小时左右，会造成瘫痪/疼痛/强烈抽搐，很多猫咪挺不过去就去世了，但只要能挺过危险期活下来，瘫痪可以恢复。

她推荐了三种药：贝那普利（降压，5mg一粒，一天半粒）、氯吡格雷（化凝血，75mg一粒，一天1/4粒）、加巴喷丁（止痛，0.1g一粒，一天一粒）。除了吃药，能吃饭就喂一点饭，让猫咪躺平、伸直，躺在保暖的沙发/床上，铺好尿垫。血栓超级疼，但猫咪的忍痛和求生意志很强，主人的安抚、鼓劲儿和陪伴也非常非常重要。

过了30小时危险迹象平稳，可以配合按摩猫咪的后背脊柱、后退和肉垫，帮助猫咪恢复。血栓容易复发，后续要吃控制血压和心脏的药物。

然后我翻遍了几乎所有的评论（473条），很多人留言反馈说，他们用博主分享的办法，成功把猫救了回来，而留在医院做手术、溶栓和吸氧的猫，几乎都没有活下来。

这篇帖子给了我很强的信心，我当下立刻下单了贝那普利、氯吡格雷和加巴喷丁，也做好了一旦确诊，请一整周的假陪虎虎挺过危险期的心理准备。虎虎仍在哭喊，优享司机说一开始还以为我带了个小孩子。我抚摸着虎虎的小脑袋，说宝宝不害怕，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就回来，就算是血栓，妈妈也一定会给你治好的，相信妈妈，好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眼睛也很酸涩，脑袋里开始走马灯似地浮现虎虎跟着我走南闯北的画面，小时候那么调皮强健的小猫，怎么会出现心脏问题呢？是我给虎虎提供的居住空间不够大吗？是我频繁搬家、换城市让虎虎坐飞机导致的生病吗？还是因为春节假期我回家一走就是8天，让虎虎一只猫孤零零地睡了8天？虎虎是明德园的上帝送我的毕业礼物，她因为感冒眼睛发炎从天而降的那一天，我有了世俗生活的锚。和她短暂分开时，我会想念梅花形状的小脚掌踩在我身上的重量。在2022年的漫长隔离中，虎虎是我唯一的家人，她温暖柔软的毛发是我每天能触及的所有温柔了。没有虎虎的日子，叫我如何去想象、去接受呢？我的思绪像无限分裂的蛛丝，绕紧悬着的心。

我千呼万唤，终于引起了技术院长的重视。他听完我的病情描述，就把虎虎放在地上，观察她的行动。虎虎这辈子最怕去医院，瑟缩在地上完全不动，直到我站在她两米远的地方叫她，她才朝我guyong过来。院长看了说，后腿还是有一定支撑的，给心脏做个全面检查结合来看吧。

这座医院，比我去过的所有宠物医院都要高大、宽敞、明亮。院长擅长神经系统疾病诊断和精细外科手术，等候区、问诊室、手术室和药房动线清晰，工作人员也专业高效、训练有素。在前台交钱的时候，前面感受到的这一切，我的钱包也一并感受到了。

我坐在最外面的软椅上等待做心超的虎虎。其他的软椅上分别坐了一对异性伴侣和一对同性伴侣。他们互相依偎着，怀里是等待医生问诊的福瑞兽。哦，有一对甚至点了麦当劳在这里吃起来，他们互相喂食。颈椎率先支撑不住了，我把头放在椅背上，这里过于明亮的顶灯与其他所有的医院无不同。我想起春节时回去探望年迈的大姨，她是一位烈士的遗孀，在她身怀六甲的时候，我未曾谋面的姨夫在海南执行公务时不幸身亡，那一年她25岁。她独自把孩子抚养长大，又一个人度过了30余年漫长的时光。去年年底，瘟疫横行，她低烧后咳嗽月余，担心自己肺部感染，一个人开车跑了三家人潮汹涌的医院，让医生给自己做了CT，确认完全没事儿才回家。这一年她78岁。跟我们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在这53年间，她有多少次像我一样独自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呢？我很喜欢大姨的家，她家里有一种和她本人一样爽利的秩序，那是她赤手空拳为自己开辟出的空间。

我站起身，到外面抽了一支烟，这是我出门时带上的一包最浓的万宝路。

院方拨打了我的手机，说虎虎的心脏检查已全部完成。我返回医院，走进院长的诊室。胸片、心电图和心超，除了LA（左心房内径）/AO（升主动脉内径）位于临界值，此外没有一处显示异常。院长也略有困惑，说，“来之前，它真的后肢无法走路吗？”我仔细回想虎虎的行动，突然不动了是真的，大声嚎叫也是真的，停止弹跳、只用前腿站立，也是真的。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虎虎的腿没有外伤，也没有骨骼上的错位，如果有这些伤的话，不存在一会儿不好，一会儿又好了的情况。

“如果真的有血栓，那么它应该会比较小，没有造成主动脉的堵塞。不过看心脏的情况，没有太大异常，回家再观察一下吧。”

就这样，我们带着一大堆检查单，离开了宠物医院。回到家里，我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虎虎，看她从敞开的猫包里走出来，在房间里视察一圈，再跳上床。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虽然这几项心脏检查贵得要命，但还有什么事情比身体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还要安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