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回归 第二章
清晨,看守人回到了他的木屋。炉中的火仍然在燃烧,但是已经很微弱了。一切都像昨晚一样,没有他人进来过的痕迹。
他本以为他会死在上一个夜晚,为此他慎重地做了一套完整而庄重的仪式。回忆自己的一生,最后像一个普通的幸福者一样,既对生命有所留恋,又能心满意足地逝去。
“即使平淡,却又是值得的。”
这种庸俗的谎言令他恶心,也直接击碎了他对生活全部的信念。
他又维持住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丧失生活的全部,他已经彻底是一个空壳。这要远比抽象的毁灭更为残酷。
他几乎从不去思想,如果可以,连感受也不需要。一个时刻面对着永恒墙壁的囚徒,思考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此刻,生与死那轻薄的对立却将思想强行地赋予了他。思想并非是生活的价值之所在,对于空旷的生命来说,恰恰是重负,是生命虚无的标志。
当一个人具有思想的第一刻,他必定会想到自杀。但是立刻,看守者便发现了自杀的不可能。一个虚无的生命不能失去任何的东西,自杀绝不会让生命变得充实。换句话说,死亡绝非对生命单纯的否定。
生与死亡像两个巨大的谜团,矗立在世界的两端,而夹在中间的,只有无数堆叠着谎言的虚无。守夜者知道,即使无法通达那两个端点,他也再也没有欺骗自我的福气了,除了忍受虚无之外他别无选择。
他熄灭了微弱的炉火,他还想将水壶水杯砸碎,将床板砍断,但却无法下手。
走出门,天空晴朗。高耸入云的雪山上闪烁出的金光,令茫茫的雪原显示出辉煌的色彩。这山脉和高原花了上亿年的时间从地下隆起,忍受着太阳的照射维持着自己的白色,最终才能向他展示出自己的雄伟壮丽。无穷浩瀚的时空令他连连后退,用手去遮掩刺眼的光芒。
他曾经尝试着去体悟自然更深刻的内容,而自然所展现给他的多样性无非是晴天,阴天,小雪,暴雪。而凝固的山川和天空则是永久不变的。即使未来山川与平原会沉陷坍塌,月亮会破碎,太阳会熄灭,也并不会给这个人带来更多的震撼,因为他以下定决心厌恶自然。这自然对他而言与沙皇冰冷监狱的墙壁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立刻察觉到了某种异常,他从未发现连绵不断的雪山之中有如此高的山峰,这山峰的存在打破了山脉的连续性。它发出的光芒似乎并不属于自然,或者说是自然自发地超越了自身的东西。
远方沉寂已久的城墙也在这光辉中明亮了起来。
自城主的女儿出嫁后几十年,那座沉睡的城市终于永远地消失在欧洲的记述里。即使偶尔有人听说过波罗的海东方有这样一座城市,他翻阅典籍,却也再找不到相关的记载,而巧合的是,他们所翻阅的书总有缺页。若是不死心,到首都最大的图书馆仔细考证,最后也只能怀疑自己和群体的记忆是否有误。
岸已经23岁了,她经常会做梦,梦到深邃的湖底,金黄色的宫殿,一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她会迅速因窒息而清醒过来,这种窒息感非常奇怪,既有被人掐住而不能呼吸的感受,又有水灌进肺里的溺水感。脖子被人掐住的感受是强烈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肌肉和脊椎还完好。窗帘被风吹开了,黑夜蔓延进屋子里,但她却已不可能再入眠了。因此,岸经常缺乏睡眠,终日疲倦,再加上她性格的沉缓,对一切都采取着漠不关心的态度,因此被世人评价为迟钝。
岸的母亲生下她以后,很快就陷入了疯癫的状态。年轻的公爵果断采取措施,将她关进了修道院的铁门里,终日不见阳光。她经常会对着苍白的墙壁,高高的天窗,呼喊着她不知何处的故国。当侍女为她送去食物,她就拉住侍女的衣袖,反复地陈说她并没有杀那两个人,他们都是死于纯粹的必然。她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精神平静,语言充满着力量。这并非是忏悔,而是她在幽禁的岁月里,想念那些亡魂。
公爵的新妻子为他生下了一对兄妹。岸也被公爵所冷落,栖居于宫殿最东侧的屋子。她听说她弟妹仍然憎恨着她,为她编织着丑陋的谣言。岸会从侍女的谈话中得知这些,每当夜晚她都会想着这些狠毒的话语,听着夜莺的鸣叫入眠。但即使这样,她仍然无法摆脱那些窒息的幻梦,她就在夜里睁大着眼睛,注视着墙壁上挂着的沙皇处死叛乱军官的油画,想象着那些怀抱着幻影而等待死去的人。
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宫廷为他们请来了新的家庭教师。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身于西方某国的市民家庭,因为激进的思想,而被迫逃离了国境。公爵出于他对自己开明君主的定位,很乐意接纳西方那些流浪的思想家。
家庭教师的思想很快吸引了这些贵族子女的好感,他们认真地学习着这些正在西方大地上流行的思潮,并想象自己也是站在时代前端的人物。而岸对这些却没有任何的兴趣,而她那疲倦冷漠的态度很快就引起了家庭教师的厌恶。那个女人将岸想象成一个残酷的暴君,当她作为长女掌握权力的时候,很可能会站在进步的反面。她开始相反设法地影响公爵和贵族们,让他们排斥岸。
岸发觉自己对被人厌恶这点有着莫名其妙的天赋,但是她并不憎恨别人。长期孤单独处的生活令她不知憎恨为何物,而那双虚空中伸出来,掐住她咽喉的手,也被她理解为肉体本身的自我厌恶。真正的憎恨只有依凭于肉体才是可能的,超出了肉体,就毫无意义。
有一天午夜,岸的房门被敲响了。那不是敲门,而是猛烈而急促的撞击。神经脆弱的岸有时候会彻夜难眠,这天也恰巧未入睡。她淡漠地看着抖动的门,惊讶于自己在这种突发状况下,丝毫没有恐惧。可能是因为湖水笼罩着她,时刻都让她想起窒息。一个窒息的人,绝不会为其它的事情而感到恐惧。
古老的木门的撞开了,是女教师。借着月光,岸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那是一张因惊恐而过分狰狞的脸,喘着粗气,如同文艺复兴时某副油画上的人物一样。岸觉得她是为了表达惊恐而刻意做出这样的表情。岸并不讨厌惊恐,她在梦里见过溺水的自己。惊恐与水融为一体,随着人的挣扎卷出波浪。但是,在死亡的压迫下,她的脸又都是平静的。
随着岸的思绪飞往东方的某座湖泊,二人相对无言,直到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
“其实我并非出身市民家庭,而是贵族。当大革命的枪声响起时,我的父亲也曾站在革命的一方。但随着国王的死,更猛烈的派系斗争席卷着共和国,我的父母都成为了斗争的牺牲品。
我之所以会选择来东边,是我觉得这个国度要比我的祖国更保守,能让我安稳度日。但是当我来这里的时候,我的思想却强迫我继续触碰危险的东西。只要我能走得比别人更远,就更安全。”
岸并不知道何为思想,她的思想已经完全跟肉体融为一体,当那虚幻的手扼住她的脖子,她完全分不清这属于思想还是肉体。或者说她全部的思想都是在这种肉体性的疼痛上展开的。
“但是我错了,这里运行着完全不同的规则,这里并非是欧洲,现在也并不是启蒙时代,甚至这里也不是俄罗斯。”
女教师停顿了,直到士兵的脚步临近。
“让我藏在这里吧,求求你。”
她最后的话语令岸大失所望。
当女教师发觉她的思想跟公爵开明君主制的思想完全不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公爵发现她跟一些贵族走得太近,甚至去影响市民领袖,这些对社会的稳定带来巨大的消极影响。因此,当保守派贵族想办法把女教师带上断头台的时候,公爵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第二天早晨,侍女为床上的岸讲述了死刑的场面。当侍女听说公开处刑的事情后,第一时间便跑到了广场。而现在却假装受到了惊吓地向岸讲述女教师的死。
“她表情冷静,从容地走向了断头台。她的眼睛注视着前方,闸刀落了下来。我从未见过这样英勇的人。”
侍女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死刑的全过程。岸想象着女教师那惊恐的脸和坚强冷静的脸融合为一,到底哪个是伪装,哪个是真实?
在虚无的世界里追求真实是多么庸俗的事情,但是人们仍然发现了死,只有死才是虚幻中唯一真实的东西,因为它和虚无是同一的。当侍女走后,她盯紧了墙上的油画,想象着倚靠在虚无的幻影之上,纯粹的死。死不是一个瞬间的事情,而是除了那一瞬间之外其它的所有的时刻。早在死刑被宣判之前,它便潜伏在那些思想的内部,在一次次授课过程中显露,甚至在女教师诞生的时候,她的母亲第一次抚摸她的时候,死就已经在了。
当天岸又收到了一副油画,描绘着高原上连绵不断的雪山,纯白色的雪原。白色是和画布的颜色一样的,那么只需要黑色的线条,正是这些脆弱的黑色线条支撑着这些雪山和高原。
夏天,岸与公爵和整个家族一起登上城市外的山坡。岸远离了人群,沿着一条小径,绕到山的东侧。在那里,高大的树丛中,藏着一个古老的石塔。破旧的石头的凹凸不平,缝隙分明,经过数百年风雨的打磨,表面色彩明一块暗一块,胡乱地生着植物。它也许建于留里克王朝,或者莫斯科公国时期,能确定的是它早已被人遗忘。
推开它破旧的木门,尖锐的声音令人不悦。塔里面并不完全黑暗,数道光芒透过石头缝照射进来,楼梯盘旋着通往塔顶。
塔并不高,到了塔顶也只是勉强让视线高过树木。踮起脚尖,她看见城市鳞次栉比的房屋,她居住的宫殿,储藏着她母亲哀嚎的修道院。在城墙的东方,是连绵不断的黑绿相间的山脉,山脉上,露出一座雪山的封顶。即使是盛夏,它的洁白也绝不褪色。它反射的光芒触动了岸的灵魂。
岸早就从书中知道东北方有着一片被永远的冰雪冷冻保护住的神秘的土地,即使地理大发现以来人类的脚步已经走遍了地球上大多数角落,即使沙皇的军队已经贯穿了整个欧亚大陆,那片土地仍然以神秘示人,烟涛微茫。
当真正被它隐秘的光芒所穿透的时候,岸的内心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本来虚无而孱弱的灵魂,神奇地于远方真正的无穷的未知联系在了一起。
傍晚,公爵一行乘着马车返回城内的时候,岸仍然没有从那光芒中恢复清醒。忽然,一声枪响不知从何处传来,受惊的马匹让车厢剧烈地晃动,岸年轻的妹妹发出惊恐的叫声。枪响是不会将岸从幻想世界中剥离出来的,但是女人的惨叫却惊醒了她。她回想起与教师交谈的夜晚,她惊恐的样子。比起那教师,她姊妹的恐惧要更粗糙。
卫兵立刻把刺客从森林的掩护里抓了出来,他拙劣的枪法没有伤到人和马匹。
他的同伴在战斗的时候被卫兵击毙了,卫兵拖着尸体和他走到公爵的马车前。公爵挥了挥手,拉上了车厢的窗帘,摆脱了自己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岸的妹妹以对穷苦民众的仁慈著称,但此刻她因惊魂未定而目光呆滞,也许过几天她会表示对死者的同情吧。而岸的弟弟则仍然坚毅地看着窗外。
“这是我们所必须要面对的。”
岸又一次想起那个教师。当恐惧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后,就会返回来变成勇气,反过来也一样。
在那次粗糙的刺杀后,公爵逐渐淡离了政务。他老得很快,他只有四十多,但已经有很多白发了。他曾经被世人评价为贵族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才,具有着野心和过人的精力。在这个贵族衰落的时代是非常难得的。
有一天,他把岸叫到了书房。岸看到他躺坐在火炉边的褐色躺椅里,屋子里没点灯,只有火炉的光,两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
“我曾在年轻的时候到圣彼得堡觐见过沙皇。那时,城市在举行着盛大的集会。人群欢送着士兵前往胜利的前线。我被那些热情感动,并为这次觐见而感到无穷的喜悦。侍从把我带到他宫殿的深处,两个侍卫打开了白色的大门,我走进去,看见他穿着军装,一个人坐在火炉边上。
侍从提醒他我到了,但是他仍然一动不动。就这样安静过了几分钟,我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去
‘陛下’ 他转过头来,眼神是呆滞的,面色憔悴,顿了会儿才颤颤巍巍地说: ‘请问你是?’ 过了一个月,我就听到沙皇自杀的消息。那时候,我就感到我生命力量的流失,即使仍然强大,但是它已经向灭亡前进了。我开始不可避免地失去对生活部分的掌控。我与你母亲婚姻的失败也许是这衰落的表现吧,下一个就是这个城市的死亡。”
“可能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岸为他父亲的懦弱而感到狂喜,这并非是因为他对这个男人的恨,而只是单纯地为他从一樽庸俗的石像恢复成了人而感到喜悦。以至于她竟然用这种语言来安慰他。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软弱才会被你母亲厌弃吧。”
“没有的事情,你曾经对这个城市的治理已经足够好了。”
岸当然不关心城市的治理是如何的。她认为,母亲之所以会厌恶这个男人,恰恰是他不够软弱,而最终落入庸俗的陷阱。
“这个城市终究将毁灭的吧,像它东方的姊妹一样。被西方和沙皇一起遗忘。我们都会在那个时候死去,你弟弟和你妹妹都别无选择,但是你还有别的道路,因为这个城市并非你真正的故乡,他们无权审判你。”
冬日的夜晚,岸早早地睡着了,雪花坠地那清脆的声响比起湖水来柔和得多。岸在梦中又一次回到了那冰冷的湖泊,窒息感仍在,但是这次湖水并未拘束她的自由。她低头,看见那湖底辉煌的宫殿,灯火从它诸多的门窗里泄露出来。
“它,宫殿,即使在被湖水囚禁的境遇里,也绝不吝惜于展示自己的力量。”这个宫殿要远比岸所居住的更加宏伟,于是,岸把它和父亲所述的,沙皇的宫殿联想到了一起。
她想游向宫殿,观看它内部的陈设。但是某种力量却将她阻止,她转过头来,看到另外一个人。
他仰着头,身体维持着从湖上沉下的样子。他的神情是宁静的,湖水抹去了他的不安,但没有给他任何的生命力,他被定格在某个瞬间。
他很年轻,湖水并未让他年纪随岁月增加。
岸早已知道湖水里有另外的人,她在痛苦不堪的时候曾向他呼喊。但如此仔细地端详他,还是第一次。
波浪推动着她,她高高跃起,终于摆脱了湖水的束缚。冷冽的寒风刺痛了她的肉体,但是冰冻的森林,广阔的雪原,令她欣喜不已。她抬起头,看见群山里最高的峰顶。即使在夜晚,它反射的光芒仍然笼罩着大地。
森林的边缘,一个女人背着她,向森林走去。
“不用,不必来看我,现在的我没有具体的面孔。”
岸没想靠近她,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却将她粗鲁地推开。她又一次跌入湖中。
岸从梦境中醒来,她感到口渴,呼唤着侍女的名字。
没人应答,岸去桌上拿起水壶,没有一滴水。她打开卧室的大门,走廊里一片狼藉,煤油灯不安地摇曳着。
岸在走廊里转了几圈,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她走到窗前,看到大门的卫兵也消失不见了。
她喝了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等到了天明。
第二天,她收拾好行装,穿上简朴的外衣,离开了这个她居住了二十年的宫殿。
顺着人群,她来到了市中心的广场上。广场上架起了高大的断头台,士兵们荷枪实弹,守卫着广场四周,他们穿的制服也换成了新的样式。
四周人山人海,吵闹不止。好像全城的人都汇集到这里来了。岸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但是人群之密集,已经让她不能离开。她甚至被无意识的人群推到了最靠近广场的前排。一个士兵伸出手来阻止人群,他的手掌离岸只有一米远。
犯人被带到了,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岸看到第一个犯人就是她的父亲。公爵神色憔悴,这个人在不久前已经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意志。
在岸看不到的地方,市民阶层效仿西方,他们的抗争极为激烈。岸能看到的,只有那次质朴拙劣的刺杀,但是公爵自己已经经历了数次,可能不比在圣彼得堡的沙皇更少。
贵族们也离他越来越远。失去的贵族支持的公爵,越来越心灰意冷,最终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最终,这次简单的事变就这样成功了。
公爵的死刑是迅速的,闸刀轻而易举地砍下了他的头颅。被砍下的头颅在地下滚动,停下来的时候,公爵的眼睛看见了人群里岸的影子。
人群为这次无聊的行刑而大失所望。在他们的印象里公爵是一个年轻有为的贵族,毫不畏惧任何苦难,即使面对死亡也毫无惧色。但是当闸刀落下,躯干里喷涌出的鲜血后,他们才看出这具躯体已经空虚无比。他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现在才终止。
喷涌的血液令人群发生了松动,岸灵巧地从人群里逃了出来。这并不是因为恐惧死亡,她只是单纯地讨厌鲜血,多么恶心。
下一个是公爵的长子,他像公爵年轻的时候一样有着旺盛的精力,过早、过深地陷入政治。当公爵因为意志衰竭,离开权力中心之后,他就以年轻人特有的无畏接过了权柄。当市民在广场聚集,要求公爵下台的时候,他将此视为来自贵族政敌的煽动,下令驱逐市民。但是驱逐很快演变为流血冲突。昨夜,市民们就是抱着对他深深的憎恨而攻入公爵府邸的。他们甚至并未想要审判这位年轻的贵族,而是当场将他击毙。枪声并未惊醒熟睡的岸。
当侍女把公爵次女的尸体抬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安静降临了。当广场的惨案发生后,她来到广场向市民久久地下跪。那时,她17岁,城市里每个人都喜欢她充满活力的美貌。
岸想象着昨夜,她的亡魂从黑夜里走出来,看着熟睡的岸。岸则在想象中,看着这个自己不甚熟悉的妹妹。
士兵们冲入修道院,将公爵疯癫的妻子抓了出来。被逮捕的时候,她居然出奇的安静。曾经她曾反反复声明那两个人并非她所杀,但是此刻她却承认了。最终,她抱着自己是罪有应得的信念,走上了断头台。临刑前,她也回头看了看远方那高耸入云的雪山。
“让我回去吧,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