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lermo建筑行记

初到Palermo

说实话可能是听了关于Palermo的传言，走出车站还是觉得非常魔幻，非常不真实。虽然整个城市看起来还是如假包换的意大利，但在Roma - Vucciria下车后，往海边方向一走马上就下了4米高差进入了地下世界。在这里，鱼腥味扑面，柏油路变成了大石板，各色人等，烟火弥漫，是加强版的国内县城风情，是小号九龙寨城的魔幻。

Chiesa di Sant'Antonio Abate

白天先去看的是Chiesa di Sant'Antonio Abate，带有哥特尖拱的该教堂位于高台之上，一看就不是一般建筑。进去后，集中式的希腊十字平面，墙上地面全是如假包换的Islam马赛克。大概就这么一瞬间，Byzantine，Islam，gotic（Norman）三种语言就一次性展开在面前。但跟接下来的Chiesa di San Cataldo比，这真的只是小意思。

Chiesa di San Cataldo

Chiesa di San Cataldo依然位于高台之上，与Santa Maria dell'Ammiraglio共享。楼梯很自然的被安排在二者之间，上了平台后会看到Chiesa di San Cataldo在极其克制的体量表面有浅浮雕效果的立面。我以为这当然不比后世全立体的处理，但“呼之欲出”的浮雕感却是最具欣赏价值的高级艺术。而进入教堂后，全无装饰的建造结果（Rohbau）极其古拙，可以直接把人镇在当场。从技巧的角度讲，这个九宫格平面是不比Toledo的La Mezquita de Bab Al-Mardum高级，但是它的价值我以为首先是squinch，不同于帆拱Pendentive，这个概念好像还没有直接的中文翻译。其次是这个九宫格并不均分：两边Aisle被压缩，中间Nave被强调，外加三个穹顶天光。最后是四根中柱之外的两根壁柱把祭坛Choir又强调了出来。抛开三种语言的融合不谈，我个人觉得该建筑设计非常precise，从九宫格到教堂的转化都是小动作出大效果。

Santa Maria dell'Ammiraglio

相比之下，旁边的Santa Maria dell'Ammiraglio是改扩建的经典。首先该教堂的主体结构是与Chiesa di San Cataldo一致的希腊十字，内部穹顶马赛克惊艳，蓝色的背景上布满星辰，比拉文纳的Mausoleo di Galla Placidia更加耀眼，比帕多瓦乔托的La Cappella degli Scrovegni更有矿物的那种纯粹。相比之下，旁边扩建巴洛克时期部分就廉价很多，但是钱主要花在了圣坛，原来的Norman–Arab–Byzantine（建成NAB吧）时期的被替换成了立体翻花透视小天使乱飞的动感魔幻巴洛克风。另外对着广场的一面还被加出来一张巴洛克侧脸，以对着广场另一张巴洛克的正脸。这个加建刚好位于NAB时期的教堂和塔楼之间，力度刚好，有一种不抢C位也不怕C位的得体感。

巴洛克三件套

从这里再走一点点，就是Fontana Pretoria这种早有众神立柱头的诸神秀场梦幻大喷泉，有Quattro Canti这种强围合给你打造一片天的体面广场，以及Chiesa di San Giuseppe dei Padri Teatini这种天使全方位环绕就怕你分心的你进你也信大教堂。毫无疑问，这里是巴洛克建设成就的集中体现。但总的来说，我见过最梦幻的巴洛克内部是托雷多Santa Iglesia Catedral Primada圣坛后面Ambulatory出的加建，那真的是身临其境的天使邀你上天国。而用光上最匠心独具的我见过是贝尔尼尼的Cappella Cornaro，热那亚cattedrale di san lorenzo最右后方的cappella senarega，以及Siza在Canaveses的Igreja de Santa Maria，说白了就是看不到采光口的自然背景光，不像不少巴洛克教堂现在想看出效果还是得靠人工光。

Chiesa del Santissimo Salvatore

从这巴洛克三件套再往远离海岸的方向走，在吃了一些好吃的gelato和cannoli之后，路过了Chiesa del Santissimo Salvatore，建筑本身不值得进，但是旁边塔楼非常哇塞。上面是360度panorama，远比主教堂上面那个视野好，而且还附赠草架木结构以及旋转楼梯网红出片Loggia，4欧元你绝对买不了吃亏上当。

Cattedrale di Palermo

再往前就是主教堂Cattedrale di Palermo，说实话外面作为一个艺术整体乏善可陈，绕一圈儿走走看，祭坛后面是NAB原构，正面雕花各种混搭风其中不乏诸多在威尼斯和热那亚也能看到的东方风格。另一端与城市衔接的部分特别好，双拱城市景框为广场圈地为外城造门为网红找到打卡点。至于内部，内部被改到娘都不认识了，只能从诸多装饰的比例化解感受到它古拙的几何关系。圣器展览是摆明了圈钱，想看也不是不行。

Palazzo Reale e Cappella Palatina

再远一点，走到老城的尽头就到了诺曼神宫Palazzo Reale e Cappella Palatina。这里面有啥我就不赘述了，反正一个皇家礼拜堂Cappella Palatina就足以值回全部将近20欧的票价。在这个诺曼建造技术为主体，Byzantine和Islam艺术为填补的皇宫里，风格的组合或许就是其Power的组织架构。诺曼在西欧开始精致讲究之前，拿来的是东方更雅致的一切。连Byzantine马赛克和Islam蜂窝拱都可以在Cappella Palatine里融合，那费多篇，天文学大成在诺曼人治下被翻译也就毫不意外。总之这么一个由军事贵族和东方文人共治的繁荣时期气象万千，如北魏一样。更加专业的描述，查Norman–Arab–Byzantine culture即可，我这里只是业余感慨一下。

Chiesa di San Giovanni degli Eremiti

离诺曼城堡不远的城墙外低地不远处还有不能错过的Chiesa di San Giovanni degli Eremiti，这是被古建工作者精心梳理过的教堂+园林。教堂本身的处理与Chiesa di San Cataldo没有本质区别，但旁边后世扩建的各种庭院最终都被做了减法，更多的还原了NAB时期的主体。另外旁边的院子因为有la Alhambra在先，这里的青春mini版也将不再赘述了。真的不一样的是园林，可行，可居，可栖，步移景换，皱透漏瘦，各种橘子/石榴/龟背竹点缀。都是动态体验，反正很美就对了。

Castello della Zisa

Castello della Zisa是这次NAB采风的高光时刻。首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Islam风格如何在Palazzo里呈现，其次该建筑的设计因为时间原因当然就没有遵守文艺复兴之后一切关于比例的金科玉律，最后就是那种中世纪厚墙古堡独有的空间，这个在康去过的苏格兰，史密森夫妇去过的意大利山城，以及各国中古时期的军事建筑里都能体验。而仅就我个人学习层面，这样的案例是对经典建筑史的弦外之音，从案例选取到历史叙事，它像一面镜子，提供了另一种很可能更加接近本质的声音。

Basilica della Santissima Trinità del Cancelliere

纯诺曼杰作，哥特力流呼之欲出，但与后期把飞扶壁结构完全做在外面的经典哥特教堂对比，这里是把力都在内部用厚墙化解。墙上镶柱的减法处理我也觉得更加高级。总之，这是一个就设计水准而言不弱于，而在时代上又刚好衔接在Chiesa di San Cataldo之后的杰作。

Duomo di Cefalù

Arab-Norman Palermo and the Cathedral Churches of Cefalú and Monreale这个Unesco申遗项目一共有9个建筑（https://whc.unesco.org/en/list/1487/maps/）。Palermo境内的就是上面我拜访的这6处，Monreale Cathedral太偏了又没海就没去打卡，Ponte dell'Ammiraglio也在Palermo单其实从Messina到Palermo路上可以看到不只这一处古桥，所以最好边走边看。最后心心念念的就只剩Cefalù的这座。

说实话为了最后这座我们在气氛上是做足了。先是上山从爆款网红观景点来了个俯视，从这里匠心已经能看个七七八八，比如从南到北逐渐跌落的屋顶。这之后才下山前往教堂，门口完全不加雕塑在老旧软石里硬塞华贵大理石的态度和做法我是第一次见到，备感震惊，在这请允许我与Lewerentz共情一秒钟。而在进了大门后，一只金光闪闪的斗大Christ Pantocrator就直接看着你，完全没有一点点防备，那一刻，眼泪直接砸在了心底。之后说什么都是多余，看什么都是极好，虽然NAB的马赛克铺地保留的太少，但这又如何？感谢大诺曼圣德皇帝罗杰二世从拜占庭请来工匠打造了这样的诚意之作。

Castello Maniace

另外Ortigia岛上的那个城堡的主体也是巨大的诺曼哥特大空间，从体量上它或许可以与晚期哥特大厅Llotja de Palma和Llotja de la Seda相比，但这里古拙之风扑面而来。而更精彩的是下面摆大炮的拱廊空间，绝对现代，无需转译。

结语

到此为止，可以说Palermo甚至整个Sicilia最重要的Norman–Arab–Byzantine建筑就都拜访过了。其他当然还有不少规模更小，保护更差，更不宜到达的项目，但我也毕竟不能再像10年前那样拼命三郎般的扫街看建筑了。如果有建筑专业的来西西里，只想看那么一两个Norman–Arab–Byzantine建筑，那首推Chiesa di San Cataldo和Santa Maria dell'Ammiraglio，因为又近又便宜又有代表性，看完就能get一半精华。如果再多一点点兴趣，第二梯队可以看Chiesa di San Giovanni degli Eremiti，Cappella Palatina，Castello della Zisa，因为这些在类型和规模上更进一步。如果是建筑发烧友，那把剩下的都看了就是了。下面有张更全一点的地图，但最全的肯定还是当地有售的Norman–Arab–Byzantine建筑导游手册。

如果还有下一篇，可能会写写希腊，可能会写写三大网红小镇Ortigia/Taormina/Cefalù，可能会写写现当代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