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阅读|法律多元主义的概念困境：涵义、成因与理论影响

法律多元主义，为什么重要？

在当下的法学理论研究中，法哲学（legal philosophy）与社会法律研究（socio-legal study）是两派彼此近乎并行的分支，各自拥有不同研究脉络和理论资源。依据传统见解，这两者的核心议题并不一致。法哲学研究中，主要关心法律概念特别是法律性质的进路，由于承诺提出一种关于法律必然属性的学说而垄断了对于“一般法理学”的界定；社会法律研究由于关注田野和具体语境中的法律现象，而不再抱有提出可以解释一切法律现象的理论框架的奢望。

近年来，两种研究进路出现了彼此融合的趋势，许多学者开始探讨以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回应传统法律理论问题的方法。这种趋势的出现，至少有两个理论根源。首先，法哲学对于法律性质的探究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无论是其方法还是理论框架，都受到了一定挑战。这也意味着一般法理学研究受到了挑战。其次，社会科学方法在法学领域的运用形成了大量跨学科领域，但未能形成对法学领域的有效推动。法律社会学、法律人类学、法律经济学成果可能推动了社会学、人类学与经济学理论的发展和适用，对于传统法律理论议题的发展则不明显。对于这两个问题的回应，使得两种研究进路彼此融合的现象开始出现。

法律多元主义研究是综合两种进路的一个领域。在有关法律多元现象的分析中，许多社会法律研究学者特别是法律人类学家提出了界定法律的方法或标准。这一有关法律观念的探讨，与法哲学和一般法理学领域的问题意识是类似的。Brian Tamanaha在其1993年有关法律的社会科学概念的分析中最早提出了这一问题，并在之后的著作中试图提炼两者的差异和相似之处。在他看来，无论是法哲学家还是社会法律研究者，界定法律概念的方法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将法律界定为制度化的规范实施，一种是将法律界定为群体内部的规范秩序。这两种界定都会导致法律概念涵盖过度和涵盖不足的问题。这是因为无论法哲学家还是社会法律研究者，都试图提出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法律概念，从本质主义角度出发将法律的特定功能、特定属性视为具有判准性质的标准。

“法律多元主义的概念困境”一文则试图挑战塔玛纳哈的这个论断。依据大体相似的理论资源和问题意识，作者指出，塔玛纳哈对于法律多元主义领域中有关法律界定的理论分析存在一些不足。许多被塔玛纳哈视为具有本质主义立场的学者，其实并不持有本质主义立场；而不持有本质主义立场的学者，也会陷入塔玛纳哈所识别出来的问题。这就需要为法律多元主义界定法律概念时陷入困境的原因，寻找到新的答案。该文指出，这些理论没有留意“法律”概念是一种民间概念，是导致其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将这一教训从法律多元主义研究拓展，同样可以为法哲学或一般法理学中对于法律概念的研究提供借鉴：有关法律必然本质属性的探究，既是不可能的，也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