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的女儿”的登场 摘自《厌女》
“ 从社会史的角度来看,这种变化有时代和性别因素的影 响。从时代来说,当日本从成长期进入停滞期(有人称为成熟期)之后,“婴儿潮一代”的下一代即“婴儿潮第二代”已经很难期待能超过父母的经济成就和教育水准。高等教育的升学率已达饱和状态,甚至出现学历膨胀现象。孩子超过父母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另外的一个性别因素也不可忽视。当结婚以外的获取社会成就的途径面向女性开放以后,女儿也开始难以逃脱母亲的期待。女儿们成为“长着女人面孔的儿子”,母亲对女儿和对儿子的期待的性別差距缩小了。我把这视为少子化现象的效果。无论如何,性别差距的确是缩小了。这是应该被欢迎的现象吗?
母亲对女儿的期待,包含着与对儿子的期待不同的两面性。母亲对女儿发出双重信息:“要像儿子一样成功”、“要成功地做一个女儿(女人)。”无论哪一种,在母亲对女儿的“别像我这样”的期待中,既有自我牺牲的意味,又隐含着“让我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就是你”的暗暗谴责。
接受了这种相互矛盾的双重信息的女儿,不能不陷入分裂状态。如果说“不开心的女儿”是高度成长期的产物,那么,那一代从历史舞台退场之后,继而登场的,则是作为母亲的代理人为负债而苦恼的“自责的女儿”们。和“不成器的儿子”一样,女儿们也被期待具备能够对“母亲的幸福”负责的能力和状态。但与儿子不同的是,女儿们为了达成与母亲的同化,她们要代理实现母亲的缺憾人生,很难逃离这份债务。
作为反面教师的母亲
女人的厌女症从母亲处学来。母亲通过厌恶女儿的“女人味”而在女儿心中根植自我厌恶的意识,女儿则通过目睹母亲的不满足不如意而轻蔑母亲。当少女迎来初潮告诉母 亲时,如果母亲用一种仿佛看到秽物的语气回答“你也终于成了女人了”,这会让很多少女受伤吧;要是女儿被母亲告诫 “好好收拾卫生用品,千万别让爸爸哥哥弟弟们看见”,这会让少女不但不能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喜悦,反倒怀有一种必须对他人隐藏的羞耻感吧。
同时,孩子们也看到,在孩子的人生中作为最初的绝对权力者登场的母亲,却伺候并被控制于更为强有力的权力者。
母亲的不如意,与自己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混为一体。母亲一边诅咒自己的人生,一边又将同样的人生强加给女儿,引来女儿的憎恶。女儿一边视母亲为“不想成为那样 的人”的反面教师,但同时也知道要想解除母亲的束缚必须借助他人(男人)之力,对这种只能委身他人的人生深感无力,而且,她还预感到,自己委身的那个男人,或许与不合理地支配母亲的父亲一模一样,为此而恐惧不安。
徒劳地看不到出口的无尽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