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对杨絮生闷气也不是办法
接下去对杨絮生闷气也不是办法,我对自己说。
七个人的小课,有一位女孩在上课半小时后才走进来。拢拢头发,露出半个胸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过膝的长裙和只解一个扣子的衬衫,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封闭感。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封闭。
整个春天,面对张扬的、焕发生命力的新世界,我感到没有气力。冷冬的暮气在我身上冻结了很久了,就到我开始长出尖锐的刺,抵御一切向我靠近的事物。
回想前两年的春天,2021年在南方过了一半,2020年则是半年没有来北京。我怀念那样的安全的感觉(这句话可能已经在三年内说过几十遍),温暖的、湿润的春风吹在脸上,不会使人鼻腔干燥。春天的河鲜和蔬菜也可以热热络络地吃,春江水暖,杂花生树,任谁也不会气恼起来。
所有疗愈的办法都开始失去作用,我去美术馆、去公园、去看旧电影、去买书,每一刻的愉悦都只存在了细微的一刻,继而就是漫无边际的空虚。现实之疲敝让我泄气,曾经引以为傲的那种“积极行动”之类的品质逐渐褪去,我面对着上火、失眠之类的小病痛,无可奈何和无名火交替作用——我全然失去神采。
极小的世界和极大的世界一起,我在两者之间穿梭,感到奄奄一息。
三月读《其后》的某个夜里,看到19年前赖香吟的记录:多事之春,紊乱的时代。战争、SARS。不明之敌,杀手,天谴……我那天被这些词汇的组合震住,往复发生的一切,来自历史深处的眼光也在注视着当下么?
“年年有今日”的美好祈愿究竟是在多么愉悦的时刻才会许下的?我只盼望自己正在遭受的一切不要再度发生。这面目可憎的春天漫长得让我难以相信,我走在4月中旬就已经很恼人的阳光里,微微眯起眼睛,学校为了庆祝七十周年开始把所有光秃秃的草坪掀开,又盖上一层新的——虚伪的绿色。水管像弯曲的蛇,蔓延进树木中间,工人面无表情地持水管粗暴地浇水。我别开眼,这样的浇灌全然无美感可言,再次想起北门被砍掉的一排树,顿觉植物在这里无论受到什么待遇都不稀奇了。
前两天还去这里著名的赏樱的公园里转了转,人极多,设施维护得极差,水面上游船拥堵,树下人等着与花合一张无聊的影。天空是灰色的,空气很闷,雾霾天使人沁出汗来。
我与母亲赌气:明年绝对不要到北京来了。
她调侃我:那还有一年书要读怎么办,难不成退学?
我知道我还将这样闷闷不乐地忍受下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变得更加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