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的显贵身份来自于“忠”，可最终还是夜壶

韦小宝是金庸小说中最特别的人物，因为他的出现，终结了金庸小说。而他这样的人，比我们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近现代的中国城市人有自己的麻烦，我们没有上期说到的那种上帝的信托，“义”又不似“孝”那么笃定，走向江湖都如履薄冰，更别说海洋之间的扩展秩序了。

我们已经说过，中国古代的城市，繁华是繁华，但它们仍是乡村的附属物。尤其是皇城根下的大都市，是以“忠”维系着的，动不动要杀头，居之不易。所以在韦小宝眼里，北京是江湖，扬州也是江湖，只有丽春院才是真正的故乡，那儿才安全。

小宝衣锦还乡时，却被安排在钦差行辕，很不快活，只得微服私访丽春院。果然对头神龙教派杀手追踪而来，扮龟头却不懂“乡里”的规矩，被小宝一看就看出来了。结果神龙教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小宝通吃。

到了从古代城市向近现代化都市转型阶段的我们，大麻烦来了。在茅盾的《子夜》中，第一代的乡绅吴家老爷子逃难到上海，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没见过立体几何的他一下晕乎了，接着死过去了。老爷子的儿子倒上过洋学堂，但要么彻底皈依立体几何规则做买办或移民国外，要么在非西非中、非城市非乡村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飞地苟且偷生，最后也被各种无规则游戏弄得五马分尸。

只有小宝才能游刃有余，因为这里似乎不像古代城市那么江湖，但由“底层”流民所组成的“黑社会”还是有“义”维系的，它暗通上层，黑白道似对立实统一，小宝可以用“义”，或招摇撞骗，或实事求是。

可小宝有其特殊性，他的“上流社会”地位是由“忠”换来的。小宝若不杀鳌拜，和康熙有那么一层关系，他只能成为“黑社会”的一分子。上海大亨杜月笙的见识要比黄金荣、张啸林高明得多，他把杨度、章士钊老先生等都拉进了门客队伍，可能是要向信陵君学习。但他再怎么往上爬，都脱不了“流氓”的身份和本性。本来他儿子是可以慢慢“扶正”的，可又被人作为打老虎的样板，狠狠地揍了一顿。老爷子好不容易积累了点“底气”，又随风而逝。

小宝最后归隐云南，很聪明。回扬州是不可能的，他也可能去苏杭嘛。但小宝看出了城市的不安全性，这里的“孝”不起作用，虽有七个老婆，也不计划生育，但要繁衍成大家族，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小宝没信心。没有了家族基础也就不能扩展成“义”，光凭韦铜锤、韦虎头几个儿子怎么成事？大家族是一种势。自己本是个小光棍，全靠着“忠”招摇撞骗，再由“忠”而“势”才而“义”的。有了“义”才有一张安全网，才能发展。

总而言之，“义”是种信任，是种联系，是种交流，是构成中国城里人的道德基础。当“义”随着旧秩序旧道德旧价值瓦解，就需要新的信任关系来维系复杂无比的都市生活，否则就没安全。没安全感就不成事。

美丽或姿态优雅或服装精致的女人老在转移情人圈子，无聊得没安全感；有财富的人老想着“不患贫，只患不均”的历史经验，老在不停地转移银行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