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尔史密斯的那一巴掌说起

奥斯卡已经没有人关注了，威尔史密斯的一巴掌，使人想起，原来，还有奥斯卡这回事。奥斯卡是我们过去的电影指南，当年许多那种初看都不见得一定看的下去的电影，因为奥斯卡得奖的加持，能让我们努力的看下去，这样看的多了，不敢说品味提升了，但视野一定是更宽广了，使我们不再沉迷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内容，因为感知多了层次，而思考也有更多的凭籍。而现在，奥斯卡变得这样的无知无觉，另一个层面，每每想到奥斯卡都能这样了无趣味毫无期待了，令我真正感到伤感的是，我这样的人，亦或我这个世代的人，正在一点一点的丢失人生。

威尔史密斯因为克里斯·洛克调侃他的落发妻子，便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对其饱以老拳，背后是所谓脱口秀冒犯的底线，与被冒犯的人所承受的程度问题。我记得很多年前，法国有一家报纸登载漫画去调侃穆斯林，结果被针对性袭击。法国公开层面还在维护自己的言论自由，但教宗却站出来维护穆斯林。说明冒犯并非毫无限制。丹泽尔华盛顿劝威尔史密斯克制，说了一句很牛逼的话，大致是人在巅峰的时候，会被自己不经意的愚蠢和冲动所结束。不过我还看到一个更好的分析，克里斯·洛克的肆无忌惮的玩笑说明白左强调的自由精神，而威尔史密斯则多少代表了保守右派在捍卫个人价值。这场闹剧完美象征了两者的冲突。

其实史密斯这个事情，之前在台湾也发生过一次，便是脱口秀演员龙龙不爽另一位男性脱口秀演员调侃她的情史，闹出一系列的纠纷，那个口出不逊的男演员最后被公司开除，而这位以敢说的龙龙，似乎也丢失了她 的人设。

台湾新生代的脱口秀，以我个人的认知来说，是最没有水准的（当然，这个判断有点绝对化）。因为很多都是以人身攻击和非常没有底线的腥色笑话为主。我也没有那么老派，不能接受人身攻击和腥色，但这其实有一个度的问题，也就是分寸感。这感觉就好像你不可能把一个一两个小时的色情片从头到尾看到底，人如果可以长时间的习惯这种强刺激，只能说明他其实麻木了。如果他一直不介意那种无底线的笑话，更可怕的是，假如他还真的乐在其中的话，一定就是所谓的不仁了。什么是不仁，其实就是不忍。君子远包厨，劝诫的是我们不应该目睹杀戮后还能吃的那么开心。我们思考何以设置底线，但绝对不是不要底线。这其实是又很大区别的。

我喜欢老派的脱口秀，比如黄子华，他说的是现象，说的是一个你以为约定俗成的现象底下，其实也有着并非一定如此的复杂的思考。角度或许清奇，但发人深省。他也时常游走在底线四周，但却让人保持警惕，使人感知到底线之所以根深蒂固，是因为其实这是出于对于安全感的需要。老派的脱口秀，往往是极度的忧郁症患者提供的。他们咀嚼自己的孤独，撕开内心的痛苦，反哺这个社会以哭笑不得的喜剧。是的，使你笑到前高后仰之余，也能感觉到人生真的就是无尽的黑暗，但远处，却有一个人，他懂你。

比较起来，政治笑话，要弱很多，政治笑话，强在他的力度，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他的时效性。我记得许冠文有一年出来讲脱口秀，台上大骂董建华，同时对坐在台下的曾荫权又恭维又期待。骂董建华是那时候的政治正确，期待即将上台的曾荫权呢，也算人之常情，但这一切放在一个脱口秀里。被时间一检验，就出了问题。几年以后，曾荫权被套上手铐的场景，我当时想，如果许冠文再出来讲一个脱口秀，他该怎么说。但许冠文不说脱口秀了，那一代的娱乐大佬们都已经老了，他们无力再对这个复杂且不断颠覆的时事指指点点了。反而是黄子华出来，他意味深长，他旁顾左右而言他，他欲语还休。但是他深深的感触，长长的叹息。懂的人自然是懂了。懂的人能忽然泪流满面。这一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必言说。

因为渴了，才能感知白开水的甜。可能觉得过去生活贫瘠，于是一直努力的寻找可值关心的东西，这样日积月累，实际上，我们历经真正所谓的丰富，那种方方面面无边无际也毫无限制的世界，显然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在于无穷，在于未知，也在于我们愿意去关心，愿意去投入，去沉浸，去融合。于是我们被奖励以不一样的人生，空虚被惊喜所填充，思想被相对性所以完善，身体被临其境所愉悦，而我们，被我们彼此所善待。是的，几十年来如一梦，当时已惘然。这些感触，在一点一点丢失以后，忽然的被在乎起来。但却以一种断舍离的方式，告诫自己，又如何。

所以呢，生猛如威尔史密斯，直接上去给一巴掌。打醒底下的芸芸众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没有什么不能的。

如果有，就是缺现实给你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