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9 梦回
今天很早醒来上厕所,打断了本来很沉的睡意。我躺在床上想再度入睡,结果进入了那种睡不熟,想醒来却无论如何难以醒来的梦魇状态。
梦魇中我努力想起床,五次三番却发现自己仍在梦中。最后一次尝试,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姥姥家。我心里觉得奇怪,虽然梦里自己也不是完全逻辑清晰,但大体知道我不该在姥姥家醒来,于是我在姥姥家四处巡视,家里好像没人,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整洁,窗台边的一排君子兰像从前一样开得很好。我仍旧满腹狐疑,心想我大概还是在做梦吧,就去咬自己的手,想从梦中醒来,可周围一切并没有变样(可见电视剧里咬自己醒来的桥段也不太可信)。于是我开始懵懵懂懂的慢慢接受周围的事实。
这时姥姥从阳台那边走出来到了客厅,看到了我。她看起来神采奕奕,比我从前记忆中更精心打扮过的样子。于是我问姥姥,“我怎么会在你家,我明明不记得自己有来过”(梦里的我只知道睡觉前自己不在姥姥家,并没有明确的知道我人在大洋彼岸)。姥姥说,“哦,他们找人把你送来的,说要给你检查检查身体,怕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这个桥段大概是由于最近我知道身边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女生检查身体发现一些病变,并且都做了手术,所以心里隐约有些忧虑的缘故。大概也由于小时候我如果有点什么小毛病需要调理身体,妈妈通常都是等寒暑假送我到姥姥家,姥姥姥爷会带我去看中医,慢慢调理。)
我将信将疑的听着,和她一起走到阳台上的窗边往外看。姥姥家在三楼,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楼下。外面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人,我只依稀记得其中有我从小关系就很好的舅舅。外面阳光很好,街边的行道树的枝叶慢慢摇曳成虚化的背景,晕成一片鹅黄新绿。一切都笼罩着一种春日里生机勃勃的欢畅气氛。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大家交谈的愉快,每个人都容光焕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看到姥爷,他站在一辆皮卡边上指挥一两个工人帮忙把很多郁郁葱葱的盆栽植物从车上搬下来,我当时直觉就是那是给我的礼物。就好像每次我去姥姥家,他们都特意准备小零食给我在家里,哪怕我只是稍稍做客,哪怕后来我早已长大,不再吃小时候那些零食。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仿佛加了滤镜一般,春天最美好的样子也不过如此。
我和姥姥走回客厅,我却慢慢开始意识到一些不可信的地方。于是,就好像风起于青萍之末,就好像瓷器上的一点点裂纹,瞬间蔓延,直到整个崩塌。于是我在梦里瞬间难过得抱着姥姥大哭,一边哭一边告诉姥姥,我也好想相信这是真的呀,可是我突然想起来,在多年前我上一次回国之后,姥爷就中风住院,随后疫情来袭,关键恢复期他也不能去医院做复健,从那之后他早就不能自如行动了。所以楼下那个在阳光笼罩下意气风发的姥爷终归不可能是真的。
我在梦里抱着姥姥哭得涕泗横流,姥姥也和我一起掉眼泪,我当然也立刻想到,过去几年的病痛折磨也让姥姥迅速衰弱,她也绝不再是我梦里那个样子。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而我梦里他们的样子恐怕是20年前的样子了。
在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梦境之前,那一切是多么美好啊。虽然不真实,但那就是从小到大在姥姥家的所有温暖美好的回忆的重影叠加吧。我现在想起姥姥家,不用想起任何具体的事情,脑海里涌现的仿佛永远是春夏之交的宜人天气,有他们小区里的各种蓊蓊郁郁的花树植物,有我自己自由欢畅的玩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有无限供应被我当作理所应当的爱和陪伴。那是童话一般的世界,是世界还年轻的样子,是忧虑和烦恼还没来得及成熟,反面角色还没来得及领到剧本的时候,我甚至一时想不到一点点负面的东西。我也突然第一次想,我如今得以长成现在这样心理健康阳光快乐的样子,恐怕有很多很多姥姥一家的功劳,虽然我也说不出什么他们特别值得夸耀的地方,但是就在我刚刚想到他们的时候,那一片温暖明亮的底色,那些无缘无故又不容置疑的爱,就真的可以达到所谓的“用童年治愈一生”的效果了吧。尤其是在我长大至今慢慢了解到身边有这么多人有各种各样的纠结问题挣扎之后,常常有“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感知。
我真想用自己的眼睛在梦境被破坏之前拍一张照片,存在手机里,让它在我的苹果相册里时不时被推荐给我,反复温习。既然不可以,那就只好一早爬起来,认真写下这篇日记,让我永远记得梦里那个被真实打败之前的美好画面,让我在真实世界里也大哭一场。能做梦真好啊,虽然现实里回不了国,见不到姥姥姥爷,可是我在梦里不仅见到了他们,还见到了我最想见到的他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