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美术馆 坂本龙一展览

今天去木木美术馆（钱粮胡同馆）看坂本龙一的个展。虽然不是很懂，也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但总的来说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从入口进去，沿楼梯往地下走的时候，心一下子沉下来了。没有任何装饰的楼梯及墙壁，粗糙却真实，一种前现代感。通往展区的过道很深、很窄，穿着柔软的平底鞋踩在上面，都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还没进入展区，那种逼仄的、无处可逃的私密感就已经渗入毛孔。

教授对此次展览的寄语印在第一个空间前的白色墙壁上。他说：“忘记纷繁的都市时间，将各种感官体验化为记忆。”

这也是此次展览给我的最大感受：私密感与绝对的个人时间。

第一个声音场域名为《你的时间》（Is your time）。场域空间十分黑暗，有一束弱光照在一架破旧的钢琴上。

这架钢琴在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海啸后被冲上岸边，经历了从陆地到海洋再回到陆地的旅程，体现了自然力量的难以掌控以及对周遭环境的塑造作用。教授深信这架钢琴经过了自然的调音，会呈现出不同的声色。

每隔一段时间，这架钢琴就会自动演奏一两个零碎的音符。沉重的低音在黑暗空间里回荡，直听得人灵魂震颤。声音的运动通过十台LED面板呈现出来：光的颗粒呈曲线形在面板上流动，时而聚集，时而分散，是一支声与光的合奏。

场域里的观众也会成为装置的一部分。当观众散落在场域的各个角落，在似有若无的光里伫立沉溺的时候，那个场面就像静止的舞台剧。每个人停泊在灵魂的岸边，身体的每一个感官因黑暗而变得敏感。在微弱的光和回荡的钢琴声里，我们除了自己，一无所有。因而，我们也不得不直面内心最隐秘、最真实的角落。

第二个场域为《生命—流动，不可见，不可闻……》，声音装置有12个装有超声波造雾仪的亚克力水箱和视频投影仪。宽阔的黑暗空间里，水箱按4*3的形式悬挂在半空，视频投影仪将光投射在浮动于水箱之内的雾上。随着雾薄与浓的变化，光会在地面上呈现出不同的影像。

一开始，我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抬着头，直瞪着水箱里迷幻的雾、偶尔泛起的涟漪和时而抽搐时而平静的水。但渐渐地我注意到，这个展览的精彩之处在于地面的影像。那由光、雾、水造成的影子，处在可感可知与不可感不可知的边缘。有的投影，让我想起夏日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洒在地上的斑驳景象；有的让我想到动画里的五芒星、六芒星魔法阵；有的则是下暴雨时，硕大的雨点砸向湖面时激起的水波。这些画面，都只是幻影，摸不着抓不住。但在看到它们的时候，内心确实会想起生命中那些可感可知的瞬间。

站在投影里，看着光的潮水漫过双脚，夏日的树叶微微颤动，看着五芒星魔法阵的线条像触电一般抽搐起来，伴随着四面环绕的音乐，我感觉无形的光在温柔地抚摸我。

从这个场域走出去后，会看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放着几排木制长凳。人们坐在上面，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安静地倾听房间里播放的《异步》音乐。坐下来的感觉很好，全身处于松弛状态。我们放下一切，放下戒备，回归一个人的状态，沉溺在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个场域名为《异步·沉溺》，在展区二层。

同在展区二层，还有两个声音场域，分别是《水的样态1》和《异步-第一束光》。但我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场域，所以直接去了三层。这是一大遗憾。

通往三层的楼梯，依然是粗糙裸露的白色石头。在转角处，有一扇天窗。隔着玻璃，窗外的天空有一种胶片感。摸黑进入三层的声音场域，我看见黑暗空间内，二十四部iPhone 与iPad好似一扇扇小窗发着幽幽微光。它们如同摄影作品一般陈设在墙上，展示了坂本龙一位于纽约的工作室、客厅以及庭院的画面。夏日午后，微风撩动房间的白色窗帘；雨水敲打花园绿植的锯齿状叶片；客厅里播放着某部电影……虽然没有教授的身影，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目前开放的最后一个场域是《生命-井装置》。天台上铺着厚厚的黑色圆石，饱含着昨天的雨水。从手册上来看，这个场域应该会有大雾和音乐，但今天好像这些没有正常工作。我站在天台上，看见附近的胡同和老房子，感觉很安静。

这次展览还是有很多遗憾。比如，位于隆福文化中心顶层庭院的《感应流2021-不可见，不可闻》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开放。比如，我的前期准备不够充分，导致看的时候有些云里雾里，错过了一些场域装置。

但能在一个春日上午，忘记都市时间，走进安静的胡同里，在雅致的木木美术馆，探寻坂本龙一隐秘的内心世界，我觉得是很难得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