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自律
原载于我院同事刘伟老师的公众号 夏山自习室:https://mp.weixin.qq.com/s/GSw0xcFpDpRelwAoCJHhPw
当我第一次知道要给夏山自习室写稿的时候,其实我是拒绝的,因为我自己也不过是个萌新,来交大任教才一年有余,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对诸位的生活提什么建议。我甚至还没有吃全交大的食堂,至今还没有去过一直想去的植物园,去年信誓旦旦要去电院大草坪上看空天院的同学们飞飞机,结果也未成行。原本是自诩“时间管理大师”的,现在也不敢这么说了,一来这个词今年忽然变成ghs的贬义词了,二来入职成为“社畜”之后,常常感到精神不济,力不从心,执行力降低了很多,很多任务没能按时完成,是很惭愧的。
但话说回来,在伟哥给的参考主题里,勇敢、追求、交往、承诺……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说一下自己还算擅长的吧。
所以我来谈谈自律。
先简单复盘一下我每日/每周的生活:
7点起床,叫醒身体:健身椅卷腹50次,小区散步/滑板20分钟。
叫醒脑袋:洗漱,煮咖啡,晨读时事类杂志半小时,听NPR了解美国新闻(科研需要)
9点到校,每日日常锻炼:致远游泳馆500米,健身房15分钟卧推。
10点半-1点半,到学院楼,日常/公务/简单文字工作/备课
2点-6点,上课时间(自然辩证法概论,中国马克思主义与当代)
7点-10点,大块科研时间,文献阅读/高质量学术写作/自由写作
10点半-11点半,放松脑袋:读闲书,必须不与专业相关。
12点前,睡觉。
我平时对饮食比较注意,也形成了一套独特做法,列出几条“原则“供各位参考:
(1)不吃早饭,喝一大杯滴滤清咖,空腹有氧+力量锻炼,效果奇佳。
(2)“午饭“1-2点吃,基本由两袋”每日坚果“+少许饼干组成,以免吃多午睡。
(3)晚饭6-8点吃,基本以全家冷餐为主,保持少油。
(4)8点之后不进食,大量喝水。
(5)每周两次大量摄取蔬菜+鸡蛋,清水煮蘸酱油。
我是易胖体质,靠这套饮食基本维持17%体脂,已经两年没有波动了,这在我这个年龄(36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此外,每周我会上1-2次散打课,有私教,强度很大,但非常减压。
我没有周末,周末也基本延续上述日程,会留时间陪父母吃饭,偶尔看电影。如果周三不用开会,那么周三就是我的“周末“,会安排一次“旅游”,打卡一些博物馆(写作需要),在吃的方面也会宽松一些。这样的“周末“大致能保障2-3周一次。
我最常遇到的问题是同事和朋友问我,你这样过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很简单啊,我之所以把口腹之欲编排的如此简洁,是因为我个人从吃喝方面基本获得不到什么乐趣。也并不是说不会为美食所动,只是阈值很高,所以获取那种快感投入产出比太低了。相应的,按计划完成任务,甚至提前完成任务,每一项任务之间衔接无缝丝滑,会带给我强烈的兴奋,兴奋到产生“整个世界都在我掌握之中木哈哈“的中二错觉。这种自我鼓励会推动自己不停地去追逐更多的任务,更精密的安排,更高效的贯彻,日积月累,我相信学业职业肯定就会有变化。
远超常人的控制欲是我内心不可克服的心魔,总有人说我严苛,但我对自己的控制和要求更远高于对他人。因为过往的一些经历,我曾尝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佛系地放下这种欲望,真的,什么都试过:接触宗教,想要把自己交托出去,接触禅思,想要把自己投入虚无,接触评弹,想要把自己放在悠然的念唱里漂浮……这些都注定不可能成功,因为你就是你自己,你不可能去为了谁变成自己之外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思政课上对同学们说,不要拒斥自己的猥琐,猥琐不是伟大的反面。接受自己,拥抱自己,甚至学着去用自己的猥琐,接、化、发,才能借力打力,事半功倍。
于是就到下一个问题了,也是更为关键的问题:借力打力打向何处,什么任务值得你这样自律去做?
为了自律而自律肯定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不可持续的,那是一种自我陶醉的错觉,好像很忙,好像很有规律,其实不知道是为了啥。经常有人信誓旦旦地要有所改变,喊着“自律给我自由“,最后都不了了之。如果没有切实的目标和使命,自律所挤出的那些时间,所托起的那些惯性,就完全没有意义。
当然,一个人能找到自己的“使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这种事不能强求,我得感恩命运。我大约是本科毕业的时候开始出现“使命“意识的,那就是:有些事得去办,不知道是不是除了我没人能办了,但我得办,我想办,人一辈子很短,办不了几件事,要是这能成那我就算没白活了。这其实是一种特别朴素的顿悟,有时候甚至是回溯时才会发现那个节点。
我本科的专业是文博考古相关,世纪初中国的博物馆建设是一个很尴尬的时期,大兴大建,房子很美,里面很糟,服务教育尤其落后。我毕业之后专业转向了,但我一直没有放弃对这摊子事的关注。留美期间我又有了不少与博物馆接触的机会,一些是参观打卡,一些是长期实习。毕业十年之际,我出版了一本小书,借留学生活说博物馆该有的灵魂。与此同时,国内八零后逐渐掌握各地博物馆的业务实权,这本书里也灌注了我对同龄人和下一个世代工作的希望。
因为这本闲书所收获的关注是我没有想到的,年轻人的心思其实都是一致的,他们在我这个“圈外人“的发言中,接收到了那种暗示,于是就出现了”懂的自然懂“的集群效应。十年默默的做功没有白费,回国之后,我和志同道合的人们一起做了一些事,这也让本来就很苦逼的青椒生活愈加繁忙。我们聚拢在一起,不为什么别的,为的是不让自己所经历的不满被遗传下去。
来到交大之后,我找到了更多的“使命“,但思路是一样的。
我上过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思政课,所以我希望自己的课堂不是那样的,我希望我的学生学有所获,常怀悲悯;我见过那些追逐名利而最终迷失的同龄人,所以我喜欢歌颂”不成功“的故事,记录他们,让探索自己与世界的过程本身就足以成为支撑一个人心中的力量;我见过很便利的敌意,它提供最虚假的力量感,却让人心胸狭隘,惹人讨厌,这无论是之于一人,还是之于一国,都是极有害的,所以我希望我的学生们不必在假想敌的倒影里才能看清自己,而是真正找到给这个世界做加法的方式。
我有一位挚友,大二认识的,当时他从法学院转来考古系,这要搁现在得上热搜被人议论一番。当时我们问他为什么想不穿,他说:法律救不了中国,文化才能救中国。在那些成天想着要如何拯救这个国家的日子里,其实我们拯救了我们自己。今天我们各自奋斗在用文化滋养这个世界的战场上,从朋友变成了袍泽。可他却是个极不自律的人,从来看不上我的生活方式。
从这个意义上说,自律应该是一种被动的选择。
在“使命“来找你之前,去看星光吧,去远方玩耍吧,去结交最值得结交的朋友。
你存在的意义,一定比你想象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