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不是天堂,伏地魔藏在众人心里
“伏地魔就是我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麻瓜和巫师都极尽向往的霍格沃茨没有美满的童话,真善美的背面,潜藏着专横、残忍的伏地魔。
我们羡慕哈利·波特拥有心想事成的魔法能力,可是,也必须担心像伏地魔一样被异于常人的技能和执念所反噬。
从哈利·波特到伏地魔,从麻瓜到巫师,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方寸之间,深渊之下,是数千年来深植于人性之中的生存恐惧。
人们恐惧异己势力的强盛,恐惧自我能量的孱弱,恐惧未知的事物和思想,所有的恐惧集结起来,构成了巫术观念和猎巫文化的发源和流变,同时也影映在霍格沃茨的巫师战争之中。

对异己的拒斥:遭受迫害的麻瓜,也是中世纪被猎杀的巫师
J·K·罗琳建造了一个普通人难以觉察的巫师世界,哈利·波特初次穿墙而过时,满心满眼都是兴奋——拥有超能力的“怪人们”宛如救世主一般,助他逃离充满偏见和暴力的人类世界。
可是,霍格沃茨会是无忧无虑的天堂吗?

骑着扫帚就能在空中自由穿行、挥动魔杖就能拿到心仪的物品、念几句咒语就能控制事物发展的走向,魔法可以成为实现心愿的万能钥匙,也会沦为伤害异己的为恶工具。
小哈利很快发现,城堡里没有童话,阴暗如影随形。麻瓜们为争夺权力和利益的丑陋姿态,同样可以在声称“高贵”的巫师身上显露原形。
于姨妈一家而言,哈利·波特是这个稳固小家庭之外的“第三人”,便对他极尽欺凌和虐待;于马尔福而言,麻瓜出身的赫敏们是低贱的“泥巴种”,不配拥有魔法技能,处处使坏针对。

本质上,巫师世界的麻瓜歧视,与麻瓜世界里的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性别歧视等种种社会歧视并无二致。
巫师血脉之争最终引爆了两次巫师大战,巫师界歧视麻瓜的传统并非没有现实的影子。
人性之中对异己近乎本能式的拒斥,贯穿了人类文明的整个发展史,而这种危险的拒斥很容易演变为法西斯式的残忍屠杀,其中,以中世纪的猎巫行动尤甚。
据统计,近代早期猎巫行动的大多数受害者死于 1560 至 1640 年间,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历史学高级教授罗纳德·赫顿在其研究专著《巫师:一部恐惧史》中分析迫害发生的原因,认为一方面是气候状况恶劣导致农作物产量下降,从而为巫师审判的发生制造了某种脆弱和不安全的氛围;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宗教改革引发的“精神地震”,虔诚的基督信徒们试图藉此清除持不同观点和信仰的异教徒。
换句话说,中世纪人们对巫术的恐惧,其实是一种信仰对另一种信仰的恐惧、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恐惧——恐惧被取代、被消灭。
从《哈利·波特》到《巫师》,我们不难看出,无论身为巫师还是身为麻瓜,都无法甩脱对“异类”的恐惧,也无法逃开被主流猎掠的命运。

被归类的弱者:麻瓜或巫师,皆是符号化的他者形象
陪我们长大的哈利·波特,终于击败伏地魔,成为光芒万丈的英雄。
看过《哈利·波特》系列的孩子,都有一个骑扫帚的巫师梦。

为什么我们希望拥有魔法?那些不存在的符咒为何能让人信以为真?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人生艰难。
人们相信某些人在绝望和痛苦的时候的确会向魔王撒旦和恶魔祈求帮助,从而获得对抗敌人和迫害者的力量,而有些人甚至可能想要和撒旦签订契约。
欧洲中世纪时期,由于生产力和技术的限制,人们饱受自然灾害和病痛的折磨,加之战乱频仍时局动荡,深重的无力感席卷向流离的百姓们。而严明的阶层秩序之下,女性、外来者、小贩等社会地位低下的边缘群体更是弱者中的弱者。
于是,束手无策的她们只好转向超越现实的“神秘力量”,试图藉由巫术对抗强者以保护自己,魔法也由此成为弱者和边缘人的武器。
但在强者看来,弱者的反击对他们所掌握的权力、地位、财富和声望造成了威胁,因此,把握主流话语的人们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归类贴标签——制造了强有力的声音:巫师是魔鬼的仆人。
孱弱的妇人、流落的异乡人、流动的小商贩,她们被扣上一样的帽子:行邪恶之事的巫师。锁上枷锁,她们最终被归向终结。
标签一旦贴上,便很难揭下来。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众多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的巫师往往是邪恶的,比如欺骗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尖鼻子女巫。神话、传说、文学、影视乃至口口相传的描述里,都在不断强化这一刻板印象,以至于人们对于巫师的想象,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鹰钩鼻、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信奉巫师纯血论的食死徒们将纯血巫师、混血巫师和麻瓜界限分明地归类,试图统治麻瓜;笃信巫师邪恶论的教徒们,则将周遭的苦难归结为魔鬼作祟,以此打击异己。本质上,伏地魔眼里的麻瓜,和中世纪教会眼里的巫师,都是被凝视的他者,要被统治、被教化、甚至被消灭。
当弱者被归类一网打尽,便不再成为威胁。
社会恐惧的受害者:被想象和被杀戮的巫师,可能就在你我之中
以往,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之中,伏地魔才是巫师的标准模样。嗜血、魔药、暗夜飞行、化身动物、裸身集会……数千年来,巫师信仰成为社会禁忌和社会恐惧的表达方式,不断延伸出千奇百怪的暗黑想象。
他们面目狰狞,使用“黑魔法”伤害普通人、破坏家庭和社会秩序,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种印象源自社会文化对巫师的定义之一,即将其视为修习魔法或自称修习魔法的人,而将巫术看作某种魔法。这样的定义在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发展和延续,它通常将魔法与邪恶和反社会联系起来,达到了抹黑魔法的目的。
魔法的诞生,源自于人们自我的恐惧:自然和社会的种种灾难造成生存恐惧,试图“创造”超现实力量,以新的思路和手段解救现世之苦;
魔法的污名化,则来自人们对他者的恐惧:超越传统文化框架的新生事物和思想从滥觞到广泛传播,逐步动摇主流人群的统治地位,权力秩序的瓦解危机导向对边缘群体的极力抹黑打压。
某种程度上看,巫师是人类生存恐惧的投射——出于对未知的惧怕,主流人群选择以暴力排除他者,从而达到稳固传统社群的目的。
而如果你是那个发出异见的少数人,也会成为那个被想象和被杀戮的巫师。
以现代的概念来看待巫术,将它视为一种自然宗教,代表着女性主义、环保主义、人道主义,以及个人解放和自我实现的野性和绿色的精神。
罗纳德·赫顿教授认为,巫师更深意义上的象征是主流土壤之外蓬勃生长的多元文化谱系,由于社会恐惧的泛滥,生存空间遭受打击和挤压。
“巫师”,就在你我之间。

在大众文化中,“巫师”作为始终与社会主流价值观对立的破坏性角色,频繁现身于影视作品、游戏设定以及儿童文学;在人类历史中,巫师想象更是如影随形,反映着人们对于未知和不确定性的恐惧以及对发泄焦虑的持续需求。
幻境连接现实,我们如何从这种本源式的恐惧中摆脱恶念抵达自我救赎?
《巫师:一部恐惧史》经由广阔的地理搜查和细致专注的微观史学研究试图消解刻板印象、消除巫师恐惧:让他者从符号中现身,才有被解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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