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所有还未成为母亲的女性能有免于恐育的自由

我马上要30岁了，我妈正是在这个年纪生了我。在她那个年代肯定算是晚育，同龄人的妈妈普遍都比她年轻。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我妈和别人家的妈妈太不一样了。她不擅长打扮，不会做饭，性格火爆直率，在工作中雷厉风行，堪称铁娘子本娘子。更有趣的是，她才是家中扮演顶梁柱角色的人，因为她的工作性质的缘故，她和我那在高校工作、性格温和不来事的爸爸相比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无论是我们家还是亲戚中，有困难都会找她出头。我妈一方面工作繁忙——我小时候她出差频繁，导致我六七岁曾经有过一段总是害怕她出交通事故的时光（那可能也是我对死亡第一次有切实的认知与恐惧）——但另一方面她也依然操持着一个主妇的所有事务（不包括做饭哈，我爸做饭她洗碗是他们“婚前协议”的一部分）。对我来说，她不仅是在生活中照顾我的好妈妈，她在职场中成就自我的动人模样亦是我的人生榜样。我想孩子大抵也是“慕强”的，甚至因为不谙世事凡事以自我为中心而更加如此，我相信如果我妈是一位家庭主妇，我对她的感情会不太一样，我甚至可能不会是现在的自己。

家庭和事业如何平衡？我们妈妈那辈的人似乎从来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她们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当然有时代的原因，她们是在国家迫切需要女性劳动力的时代出生、成长的一代人，育儿得到了许多国家支持，她们可以相对放心地工作。即使她们可能不知“女权主义”为何物，从来是理所当然地承担妻子和母亲角色附带的家庭责任。这种代际差异让我妈不太能理解我在婚姻中的状态，尤其是我对生孩子的犹豫态度。在育儿变得日益市场化，国家开始默许“妈妈回家”的当下，我和我妈当年面临的育儿环境已经截然不同——在孩子三岁之后，母亲会发现亲自陪伴和照料的价值远远不如参与社会劳动获得报酬的价值，因为此时育儿最需要的，其实是经济和社会资本。更糟糕的是，“生育、照顾孩子是女性天职”的社会共识牢不可破，让雇主招聘女性变成了一件“不划算”的事。我想，我妈虽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些问题，但对当下育龄女性在职场家庭间进退维谷的困境多少有点模糊的感知。五一放假回家我跟她感慨现在经济不好，她说，那么你要不趁现在回家生个孩子吧。一个一辈子都是工作狂的人，居然也会在女儿工作后说这样的话。

看某篇95后全职妈妈的报道，我由衷佩服那些年轻妈妈的勇气，但也无比理解周围和我一样“恐育”的女孩们。在这个母亲节，我既想祝愿妈妈们节日快乐，也希望所有还未成为母亲的女性能有免于恐育的自由；希望所有父亲和还未成为父亲的男性能意识到自己的另一半为了/将为育儿付出多大的代价，承担家庭责任不仅是“赚钱养家”，还是分担家务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