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知城市有山林

闲来历数下去过的苏州园林，四大园林拙政、狮子、留园、沧浪（可园），小的网师、艺圃、怡园、耦园，外围的退思、燕园、雕花楼、严家花园等，冷门的环秀山庄、北半园、梅圃，林林总总，亭台楼阁，曲水假山，都留下了不少足迹。

以前在沧浪亭看过兰展，留园看过菊展，近日曲园举办菖蒲展，假日有暇，此小园也没去过，正好一游。

一早背上相机镜头出发，疫情期间，地铁、马路上人流量都不大。乐桥出来，过怡园而不入，转入马医科巷，巷子很小，典型的姑苏小巷。到了却被告知十点才开门，只好先周围转转。

苏轼说过，苏州有二邱，不到虎丘，须访闾邱。闾邱坊巷离曲园不远，前往走一遭。其实东坡所说的访闾邱，是说访隐居苏州的好友闾邱孝终，并非这闾邱坊。巷内有不少民国建筑，苏州电话局旧址、程宅、五爱堂等，只是不是大门紧闭，就是失于整治，无甚可观。从闾邱坊巷出来，经过皮市街，花鸟市场已搬迁，但一排花店依然在，月季、蔷薇、荷花等等，摆的满满当当。

穿过大成坊，玄妙观内三清殿也未开放，游客稀少。

回到马医科巷，进入曲园。 曲园的主人清末学者俞樾，俞平伯曾回忆幼时在曲园内跟随曾祖读书写字。曲园很小，除了前面春在堂等，主要是一个狭长的后园，假山、小池、曲廊，尽头有石榴花开在粉墙上。

从屈原到东坡，菖蒲历来是文人雅士颇多吟咏的芳草。菖蒲展也是按照东坡《石菖蒲赞》所赞的“忍苦寒、安淡泊、伍清泉、侣白石”设置四个展区。

拍摄菖蒲需要平视拍摄，郁郁葱葱，临水倚石，煞是可人，如果俯拍则会显得乱糟糟如同一头乱发。

后园中有一株菖蒲开着一朵小黄花，据说菖蒲开花属于吉兆。

从曲园出来，经养育巷，过环秀山庄，到吴趋坊，在路口的观振兴吃午饭，一碗枫镇大肉面、一碗馄饨、一客小笼。在巷内买了西瓜、荔枝，准备到艺圃水榭喝茶，后来发现疫情期间室内茶室都不开放。

艺圃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小园深藏在小巷中，大门也是很小很隐蔽。

最出名的就是进门后那满墙的蔷薇了，如果早一周来则正是盛开时节，只是会人头攒动。现在虽然已经绿肥红瘦，但游客很少。午后阳光下，满墙翠绿，零星红花摇曳其中，让人有春老红残之叹。

除了池塘水榭假山，艺圃最经典的是浴鸥院，小桥小池，花木洞门，自成一格极小的园林，特别高墙上爬满薜荔，翠色欲滴，让人感觉甚是阴凉。

艺圃曾是文征明后人文震孟的故居，屡经辗转，记得张继青讲座中说过，曾经在文衙弄艺圃荷花池边，跟随俞锡侯拍曲练唱。临风度曲，大致如此。

从艺圃出来，并无什么计划，偶然想起附近还有个五峰园，即信步前往。小巷里随处可见盛放着的月季，烟火生活里平添了不少雅致。

经过西中市，走过一座小桥，意外发现就是久已知道但从不知在哪里的泰伯庙，只是正在维修并不开放。过了泰伯庙，顺着五峰园弄走，边上高墙背后都是断瓦残垣，破破落落缺乏整修。

五峰园位于拐角处，也是极小的大门，进入就是一个土墩，墩上亭子里几个老人在谈天，此外再无游客。后来看了下介绍，原来亭子是柳毅亭，土墩相传是柳毅墓，边上是柳毅井。

绕过亭子，后面就是五峰园主景，五块巨大的太湖石错落有致，高高耸立，瘦漏透皱无一不占。五峰对面是未开放的茶室，茶室边有一旱船柱石舫。

小小的五峰园，总共就这么一亭、一井、一峰、一堂、一舫。想来是世事多变，命运多舛，只留下这么一点遗迹罢了。

园外废弃的房子边上还种着数棵枇杷树，已经微黄的琵琶迎风摇曳。果熟果落，看尽了小小园林的春秋变化。

出了五峰园，继续经过泰伯庙前往山塘一走，泰伯庙边上有吴门书道馆，陈列的都是历代吴门书法，几无游人，走马观花一看，印象里有张旭肚痛贴、孙过庭书谱等等，应该都是复制品。

评弹赏中秋里“七里山塘景物新”听了这么多年，在苏州这么多年，居然从未去过山塘，想想很是奇怪。等当真到了，才觉得并不奇怪，因为实在乏善可陈。阊门、山塘全都整葺一新，全无古韵；街上商业化气息不消说，店铺中陈卖的也都是各地商业街的同质产品，令人毫无想法。除了山塘河里的几艘小船、一排红灯笼可以入照之外，只剩下扫兴。

谁谓今日非昔日，端知城市有山林。 乾隆看了狮子林留下了这句诗，用于今日苏州、园林甚恰。

姑苏城里，大大小小百数十园，经历了两个世纪的沧桑巨变，早已不是原来的面目。如今都是重修、整葺过的样子，有的显得过于新，有的失去了应有的韵味，但更多的还是恢复了城市山林，大隐于市的风貌，依稀还能让人看到那些长物的风雅。